斗胆问了,“帝君分明是喜欢瓷颜下神的,怎的又同桃华下神举止过密,尊者看瓷颜下神手边的酒盏,已然碎成一堆粉末,心里的怨不知堆了多高多深。”
☆、难离旧梦
无妄手中的扇子上书了行蝇头小楷,石墨绘的一丛翠竹挺拔有力,轻摇折扇,小风拂起碎发,要多仙气就有多仙气。半张脸遮在扇子后头看了瓷颜一眼,红衣的女神仙默然坐着,周身散发出阴冷的气息,方才坐在她身旁的几个仙女儿都挪了地方,无妄不得要由衷对瓷颜竖个指头,发生方才的事后她仍能端庄坐着,可见公主的身份不是虚号。他对瓷颜只有同情,同情之余还有些替她心酸。帝君当着众神仙的面同桃华上演了这么一出恩爱缠绵的戏码,她心里定不是滋味,捏碎个杯子已然是有教养的表现,没拂袖而去倒让无妄觉得惊讶。收回视线翻了个白眼道:“你还看不明白么,这个星君的位置赶紧别坐了,留给你手底下能看明白的小徒弟罢。”
北斗星君不大好意思的笑上一笑。他听仙僚形容过无妄的脾气,嘴巴尤其毒,说话从不给对方留情面,但又让人生不起气儿来。这也算得上是一种水平。“尊者还是爱说笑,我手下目前只有一个徒弟,投在我门下尚不到一月,禅位于他为时尚早。”顿了顿,仍是挂着笑,“下仙只是不大明白,帝君心里到底是偏爱瓷颜下神多一些,还是偏爱桃华上神多一些。”
无妄摇扇子的手止住,叹息一声缓缓道:“这摆明了是帝君与桃华之间的故事,瓷颜不过是个跑堂的,戏份只有这么一段。她本来可以嫁个好夫君,生几个猴崽子安稳一世,可她偏偏喜欢了帝君,帝君早就是个没心的人了,万年前就空了魂,她苦等也不过等来场空欢喜。”
北斗星君悟然连连点头,“难不成帝君果然喜欢桃华?”
无妄不认同也不反对,伸手取杯酒过来润喉,一口下去,才知晓桃华为何喝了一点就醉成那副德行。老母做寿用的酒居然是仙界的陈坛酿,好是好,只是酒性太烈,不能多饮。夹粒花生米缓一缓酒性,无妄嘎嘣嚼了后方道:“那便是他二人的事儿了,我们看个热闹便成,较甚么真。”
北斗星君也夹了粒花生米嘎嘣嚼了,“下仙还是不大明白。”
无妄只摇着折扇高深莫测道:“时间,时间会给你答案。”
他相信世间万物都敌不过时间零碎的折磨,有的事物被时间带走后便再没带回来,有的事物时间怎样折腾也带不走。
譬如帝君,多少年如一日守在仙界,时间的洪流滚滚,他还是青年的模样,再譬如桃华,时间曾将她带走了,但估摸八成驾驭不了那个女流氓的性子,三万年后又送了回来。
这些都是次要的,眼下他还有另一件事要紧事要做。招手唤来奔走席间的仙使,一本正经道:“花生米炸的不够脆,洒的盐巴有些多,请帮我换一盘。”不够脆的炸花生吃着没感觉,就像隔夜的茶,喝着又涩又苦。
这一日金乌飞的格外缓慢,沉入西天扶桑时不依不舍,重重叠叠的云暗示着明日会是个好天气。
入夜寒气微重,夜来香开的不大欢脱,倒是西野的寒月花,难得结几枚花骨朵,开的荼靡妖娆,淡淡香气撩人攀折。桃华自打回桃花坞便盼着寒月开花,时常在鱼丸耳边念叨,只是今夜她注定没法一睹寒月盛开的光景,因为她压根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