曰冲阵,六曰轮阵,七曰浮沮阵,八曰雁行阵。这些阵法是怎么排的,也搞不清楚,总之,北匈奴军被打得晕头转向。
这次大进军,共击毙北匈奴军一万三千多人,其中包括北匈奴左温禺鞮王、尸逐骨都侯(有左、右尸逐骨都侯,语焉未详),被俘虏的匈奴兵也不少,北单于侥幸逃跑,北匈奴损失牲畜的数量多达百万头。
这次大败,使得北匈奴原本不稳的政局更加混乱,匈奴小王裨将见到大势已去,纷纷向窦宪与耿秉的北伐军投降,计有温犊须、日逐、温吾、夫渠王柳鞮等八十一部,共计二十余万人。这是匈奴历史上空前的惨败。
这次惨败,标志着匈奴作为一个大国的历史已经成为过去。
对大汉帝国,这是对外战争史一次伟大的胜利。
仅从战果上看,这是汉匈三百年战争史上最辉煌的一次。但是这次辉煌的胜利,是建立在北匈奴已经衰弱不堪的基础上。如果把战争比成斗牛场,卫青与霍去病是与一头壮牛殊死搏斗,而窦宪与耿秉则是击杀一头羸弱的老牛。难易的环境不同,所以不可以轻易断言窦宪与耿秉的北伐之战,要胜过卫青与霍去病发动的河西战役、漠北战役。
窦宪个被夸大的人,窦宪的军事才能很令人怀疑,他所谓的“战功”要归功于耿秉。窦宪是个沽名钓誉之人,所以北征途中,他特地把著名文人、史学家班固招到麾下,班固负责吹嘘窦宪的功劳。如此一来,真正伟大的将领耿秉却被埋没了二千年,现在是到了还耿秉以荣誉之时候了,必须要移去其身上被窦宪遮挡的阴影,恢复其军事奇才与勇敢武士的身份。
这是一次威武豪迈的出征,出塞三千里。当窦宪、耿秉登上燕然山时(蒙古杭爱山),那种豪情壮志,丝毫不亚于当年霍去病封狼居胥山。大笔杆子班固奉命写了一篇流传千古的铭文,刻在燕然山的石碑上,全文如下:
“惟永元元年秋七月,有汉元舅曰车骑将军窦宪,寅亮圣明,登翼王室,纳于大麓,惟清缉熙。乃与执金吾耿秉,述职巡御,理兵于朔方。鹰扬之校,螭虎之士,爰该六师,既南单于、东乌桓、西戎氐羌侯王君长之群,骁骑三万。元戎轻武,长毂四分,云辎蔽路,万有三千余乘。勒以八阵,莅以威神,玄甲耀日,朱旗绛天。遂陵高阙,下鸡鹿,经碛卤,绝大漠,斩温禺以衅鼓,血尸逐以染锷。然后四校横徂,星流彗埽,萧条万里,野无遗寇。于是域灭区单,反旆而旋,考传验图,穷览其山川。遂逾涿邪,跨安侯,乘燕然,蹑冒顿之区落,焚老上之龙庭。上以摅高、文之宿愤,光祖宗之玄灵;下以安固后嗣,恢拓境宇,振大汉之天声。兹所谓一劳而久逸,暂费而永宁者也。乃遂封山刊石,昭铭上德。其辞曰:铄王师兮征荒裔,剿凶虐兮截海外,敻其邈兮亘地界,封神丘兮建隆嵑,熙帝载兮振万世。”
勒石燕然,一吐大汉帝国的声威,这是历史永值得回味的一刻。
北单于逃遁到西海。
窦宪派军司马吴汜、梁讽前往西海,见北匈奴单于。北匈奴此时已几近崩溃,北单于心慌慌的,不知所措,吴汜、梁讽此来还携带了不少金银财宝,这是大汉政府的一贯作风,胜者反而掏银子来给败者,这与西方近代弱肉强食、战败者支付赔偿的传统是有区别的。当然这些银子是有所企图的,吴汜、梁讽向北单于宣扬大汉的恩威信义,以汉皇帝的名义赏赐给北单于金银财宝,北单于稽首拜受。
为什么要做这种蚀本的生意呢?
东汉是深受儒学浸染的一个朝代,儒学讲究一个“名”字,你北单于稽首拜受汉皇帝所赐的金财财宝,那就说明你愿意认输、愿意臣服了,说明你不是跟汉家皇帝平起平坐的,汉家皇帝高高在上,你只能坐在低一级的地方。后来司马光写《资治通鉴》时做了一个总结: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东汉政府对北单于如此,对南单于、乌桓、鲜卑也大多如此,国家财富流失不少。
梁讽又游说北单于,应该要效法前汉时的呼韩邪单于,归附汉政府,汉政府不会亏待他的,必定还要给予很多的赏赐。梁讽的话把北单于听得满眼睛里都闪动着白花花的银子,非常的高兴,便率领残军余部,随梁讽南返到私渠北鞮海,准备就近向窦宪兵团投降,但是此时窦宪大军已经班师回国了。
窦宪回到国内,此时骑着高头大马的他,不再是一个谋杀皇族王子的杀人凶手了,而是一个凯旋归来的帝国英雄。在这样一个“民族英雄”面前,有什么罪不可赦呢?窦太后这下心里的石头落地了,不仅死罪赦免,而且将窦宪提拔为大将军,位居三公之上。
唉,如果真是民族英雄倒也罢了,不错,窦宪北伐有功,但这份功,是耿秉为他这位挂名总司令争得的,现在窦宪光芒万丈,而真正的英雄耿秉反而被冷落在一旁,不仅冷落一时,而是两千年哪。窦宪还不时被人提起,冠以“名将”之头衔,果真名将乎?这个还真不好说。
窦宪不仅起死回生,而且身价暴涨,他的兄弟窦笃、窦景等也鸡犬升天,横行霸道,无法无天,特别是担任执金吾的窦景,更是骄纵无度,其手中庸奴随从,竟可以强夺人货、奸淫妇女,致使商贾闭塞,如避寇仇,造成极坏的社会影响,民愤极大。司空袁安愤而上书,弹劾窦景,尚书何敞也密奏窦太后,指责窦宪兄弟“虐用百姓,奢侈僭逼,诛戳无罪,肆心自快”。
窦宪企图故计重施,以掩国人的眼目,将国人的注意力引向对外战争中,遂于永元二年(90年),派副校尉阎砻率领两千骑兵,对北匈奴在西域的军事基地伊吾发动奇袭。此时北单于在国内自顾不暇,哪里顾得上与东汉帝国争夺西域。阎砻的两千骑兵一阵冲杀,北匈奴的士兵抵挡不住,撤回匈奴国内。自章帝建初二年(77年)罢宜禾校尉,放弃伊吾之后十三年,汉军重新占领了这个地方。
北匈奴人一撤退,车师前、后国“哗”的一声,又齐唰唰地向汉军投降,前王与后王分别派遣儿子入侍东汉帝国。
北匈奴单于情知无法与汉帝国相抗衡,先后两次派人与东汉政府和解,请求归降。第一次(89年)北单于派自己的弟弟、右温禺王随梁讽返回中国,向朝廷献上贡品,窦宪刚打了大胜仗,心高气傲,认为右温禺王的级别太低,北单于应该要亲自到洛阳才可表诚意,于是遣还右温禺王。
次年(90年)七月,窦宪从洛阳抵达凉州,准备再次发动对北匈奴的打击。九月,惶恐不安的北匈奴再次派使者到凉州,向窦宪请求归降,并且北单于愿意亲自前往洛阳朝见东汉天子。窦宪决定接受北单于的投降,十月,派班固、梁讽二人出塞迎接北单于。
就在这个时候,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南匈奴休兰单于雄心勃勃,欲一统匈奴疆域。当他得知北单于也要向东汉政府投降时,心中大为不快,他紧急上书东汉政府,请求出兵消灭北匈奴的残余力量;由于此时窦宪远在凉州,窦太后自作主张,同意休兰单于的出兵请求。休兰单于派遣左谷蠡王率领南匈奴左右部八千骑兵,出鸡鹿塞,悄悄地向北单于驻地挺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