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原生文明启示录__49(2 / 2)

果然,吴起对公主大起反感,婉言拒绝了与这位公主的妹妹——小公主成婚。由此,吴起引起了魏武侯的猜疑。君臣同心,已经不可能了。此后,多经流言杀伤的吴起,已经深感魏国庙堂对自己失去了信任,于是愤然辞官,离开了魏国。

对于吴起离魏,另有一种说法,认为是魏国大臣王错排挤吴起,而不是《史记》记载的公叔丞相。我们不去斤斤计较这些细节,我们只要明白一个基本事实:无论是何人排挤,如何排挤,吴起都在魏武侯时期离开了魏国。这是吴起一生的第四个重大事变——盛名之下落入阴谋,被迫离魏。

当时,魏国是天下最强大的新战国,是一个布衣名士最有可能将文治武功推向巅峰的理想之国。显然,没有非常的不可忍受的理由,吴起是不会离开魏国的。这一事实也说明,吴起在一个国家的去留,是以能否达到君臣同心并实现为政理念为原则的,而不仅仅是权力的大小、职位的高低。吴起能做西河守多年,就是明证。

当然,魏国也由此失去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军政巨子。

请注意,这是魏国厄运开始的一个最重要信号。

2吴起入楚。力行变法

这一年,大约是公元前390年。当时,楚国是楚悼王在位的第12年。

关于吴起这段最重要的经历,我们先甄别两种历史说法。

其一,关于吴起担任楚国令尹的时间,有两种说法。一是《史记》的说法。吴起是“至则相楚”,一到楚国便做了令尹。也就是说,公元前390年,吴起就担任了楚国丞相。二是《说苑·指武》的说法。吴起先做了一年的“宛守”,也就是今河南南阳的郡守,当时是楚国的北部重镇;一年后,吴起才做了令尹。这一差别,不是重大历史事实,无关根本。

其二,关于吴起在楚国变法的时间,也有两种说法。第一种,是《韩非子·和氏篇》的说法:“悼王行之期年而薨矣,吴起枝解于楚。”期年,在先秦时代是整整一年的意思。《书·尧典》云:“期,三百有六旬有六日。”《左传·襄公九年》的同义说法是:“行之期年,国乃有节。”都是一整年的意思。按照这种说法,吴起的变法只有一年时间。

第二种,是《吕氏春秋·仲冬纪·长见》的不明确说法:“吴起去魏入楚,而西河毕入秦。”据战国史专家杨宽先生考证,这段时间应该是十年。另一重要文献《史记》,对吴起变法的时间则没有提及。这里,我们依据最基本的事实给予判定,吴起于楚悼王十二年入楚,楚悼王在位21年死,同年,吴起被旧贵族杀害,时间正是10年。这10年,楚国并未发生变法之外的其他重大事变,正是楚悼王支持吴起变法的10年。因此,我们确定,吴起在楚国变法的时间是10年。

(1)老世族反变法:吴起与楚国世族屈宜臼的对话吴起初到楚国,先任宛守一年。其间,吴起曾经专门拜访了楚国屈氏集团的屈宜臼。此公是何身份,史料没有信息。根据史料的“屈公”称谓,此人至少应当是屈氏集团的首领,并在楚国担任或曾经担任过重要大臣的职位,是楚国旧贵族的名人。可是,这个屈宜臼,第一次根本没有理睬当时只是一个郡守的吴起。一年后,楚悼王任用吴起为令尹。赶赴郢都途中,吴起不计上次冷遇,又去拜访了这位世族名臣。

这次,屈宜臼说话了,而且说得很多,很深。让我们将这篇远远早于商鞅变法大论战的第一次反对变法的言辞,全文录之如下:

吴起问屈宜臼曰:“起问先生,先生不教。今王不知起不肖,以为令尹。先生试观起为之也。”屈公曰:“子将奈何?”吴起曰:“将均楚国之爵,而平其禄;损其有余,而继其不足;厉甲兵以时,争于天下。”

屈公曰:“吾闻,昔善治国家者,不变故,不易常。今子将均楚国之爵而平其禄,损其有余而继其不足,是变其故,而易其常也。且吾闻,兵者,凶器也;争者,逆德也。今子阴谋逆德,好用凶器,殆人所弃,逆之至也,淫佚之事也。行者,不利。且子用鲁兵,不宜得志于齐,而得志焉!子用魏兵,不宜得志于秦,而得志焉!吾闻之曰:非祸人,不能成祸。吾固怪,吾王之数逆天道,至今无祸?嘻!且待夫子也。”

吴起惕然曰:“尚可更乎?”

屈公曰:“成刑之徒,不可更已。子不如敦处而笃行之。楚国无贵于举贤。”

这场对话的要害,是屈宜臼的全部台词。

这位老世族首领之一的屈公,第一层是劝诫吴起不要变法,应该守常不变;第二层是教导吴起,不该有战胜功业,不该有血气争心,这是最为大逆不道的两样东西;第三层是威胁吴起,变法是“祸人而成祸,不利于行者”;第四层是赤裸裸地斥责楚悼王“数逆天道”,并刻薄而又幸灾乐祸地预言,灾祸必将等待着吴起;最后一层,是给吴起的政治诊断,同时开出了政治药方。政治诊断是“成刑之徒,不可更已”——已经受了刑的犯人,是无法改变的。政治药方是“敦处变法,贵在举贤”。潜台词,自然是要敦爱贵族,任用贵族人才。

屈宜臼的用心、立场,是再明白不过的。在战国变法史上,这是为数众多的反对变法的言论之一,本不足为奇。但是,就其言辞猖獗的程度而言,却是惟一的——竟然直面即将主持变法的令尹,并一力斥责楚王多次违逆天道,诉说对“楚王无祸”的不理解,满心期盼这种灾祸落到吴起头上。如此极端性地仇视变法,仇视用兵,仇视人的血气争心,最为张扬也最为刻毒地诅咒图谋革新的国君与大臣,确实是历史上仅见的一例。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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