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原生文明启示录__34(2 / 2)

越国霸业的灿烂晚霞,揭开了历史新的一页。

大国蜕变与阵痛效应

1.大国蜕变的历史趋势

在春秋争霸的百余年历史浪潮里,各个大国的内部都发生了深刻变化。

变化的轴心,是新兴势力在各个诸侯国的逐渐崛起,及其随之带来的国家权力的重新整合。所谓新兴势力,说的是原先在旧社会架构各个层面处于附庸地位的阶层,在社会的剧烈动荡与年复一年的变化中,渐渐成为各个社会层面的主导力量。在整个华夏文明圈的大结构中,这种新兴力量是诸侯国;在各个诸侯国中,这种新兴力量是臣子阶层,当时的名称叫做“陪臣”;在各个大臣的势力圈里,这种新兴力量是“家臣”与“布衣之士”;在整个社会的职业架构中,这种新兴力量是各领域游离出来的自由民。

从总体上说,春秋时代的新兴力量,是普遍诞生于各个社会层面的一种新的人口阶层。他们的生命与力量,形成于社会变化的潮流之中。所以,他们必然向往着社会的进一步变化,并不遗余力地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推动着这一变化。

在所有这些新兴力量之中,最重要的群体是各个诸侯国的臣下阶层,也就是处置各种具体国务与政事并承担日常民治事务的管理阶层。在这个阶层中居于轴心地位的,又是大诸侯国中的国家管理阶层。因为,他们的崛起,引发了旧权力框架的深刻裂变,直接催生了新的政治文明浪潮,从而激荡起整个社会潮流的全面变化。

两千多年后的今天,当我们站在当代文明的高度来审视这段历史,审视当时的世界文明发展状况时,一个客观的评价是:当时的中国文明,以整个人类前所未有的精神力度步入了一个新的转折时期。在当时世界各个地域独立发展的区域文明中,没有一个区域文明的发展能够达到当时中国文明发展的高度——在如此辽阔的区域、如此众多的人口条件下,实现如此大规模的、自觉而深刻的文明转折与提升。

这一切,都是从文明内核的裂变开始的。

这就是大国蜕变。这就是大国蜕变的文明史效应。

2.齐国蜕变:田氏势力的崛起

大国蜕变的第一个关节点,是古老而强大的齐国。

公元前672年,也就是第一位大国霸主齐桓公在位的第14年,淮水流域的陈国发生了一场内乱政变,一个政治避难者逃亡到了齐国。这个人,是陈国国君陈宣公的堂弟,自称田完。以当时的习俗,人称公子完。陈国公子而称田姓,自有一番原由。陈国的国君族群本姓陈,后因追念祖先在一个叫做“田”的地方以农耕立足,所以宣布改姓为田。在当时的读音中,陈、田两字发音相近,所以从此开始,陈即田,田即陈,陈田两姓便并行不分了。这位政治逃亡的公子,不想在一个新地方使用过于显赫的国别老姓氏,所以坚持自称田姓。

从此,这个公子完在齐国的族人及其后裔,天下便皆称“田氏”了。

公子田完颇具个人气质,齐桓公很重视他,很快就任命田完为上卿。可是,田完却坚辞不受,只要求做一个实业官吏。于是,齐桓公便任用田完做了“工正”。在今天看来,工正这个职务就是国家的工业大臣,其重要性绝不亚于上卿。可是,在农业经济为主的当时社会,在天下争霸连年征战的历史条件下,实业管理官员的重要性,是远远不能与军事、外交、政治领域的高级别大臣相比的。春秋社会“工正”、“市曹”之类的管理者,大体都是官尾吏头,是不能进入大臣序列的。

从后来的发展实践看,田完的这一选择,奠定了田氏在齐国立足的根基。

当时的神秘文化,为田完后裔的发展留下了两则惊人记录。

第一则说的是,田完刚刚出生时,适逢周王室的太史路过陈国,其父陈厉公便请周太史为田完的前途占卜。周太史对卦象的说明是:“是为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此其代陈有国乎?不在此而在异国乎?非此其身也,在其子孙。若在异国,必姜姓。姜姓,四岳之后。物莫能两大,陈衰,此其昌乎!”这段解说的白话意思是:这是一则看国运的卦象,利于以宾客之身称王。然则,这是取代陈国么?不是,是在另外的国家。而且,也不是应在陈完之身,而是应在其子孙身上。若在他国,其主当是姜姓,是四岳(尧帝时的四位大臣)之后。事物不能两方同时发达,陈国衰落之后,此人才能在他国兴盛。

第二则是说陈完因陈国内乱而逃奔齐国之后齐国有个叫懿仲的官员想将女儿嫁给陈完,请占卜吉凶。这次的卦象解说很简单,婚姻吉兆,结论是:“八世之后,莫之与京。”莫通削,又是暮的本字。而八世之后,恰恰是齐湣王之后。齐湣王破国,齐襄王大衰,田氏齐国遂告灭亡。

在历史事实的意义上,我们没有必要深究这两次占卜的准确程度。这两件事只能说明,当时的一大部分人对田完这个人是看好的,认为他是大有作为的。我们的连带话题是,神秘文化既是中国原生文明的有机构成部分,也是世界任何文明的有机构成部分,这是人类精神发展的矛盾性所决定的。我们既不能简单地否定它,也不能盲目地信奉它。从历史事实说,即或在原生文明时代,也是这样的两种价值观。当时的神秘文化理念是:国家命运如同个人命运一样,是由天意与当事人作为的交互作用决定的。其间因素的动态联结与最终结局,是可以被神明昭示的,是可以以人不可直接感知的手段预测的。

当时的另外一种价值观则是:正道之行,不问吉凶。这一观念的典型表现,是西周姜尚踩碎龟甲的故事。《论衡·卜筮篇》云:“周武王伐纣,卜筮之,占曰大凶。太公推蓍蹈龟而曰:枯骨死草,何知而凶!”《史记·齐太公世家》中的记载是:“武王将伐纣,卜龟兆不吉,风雨暴至,群公尽惧,唯太公强之劝武王,武王于是遂行。”

后一种理念,是中国原生文明中居于主流的正义理念。其认识论的根基是:人的正义与良善,对人的命运有着决定性的影响;事件与行为的正义性与良善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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