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郊野农事,还是城堡社会,都是一片安宁平和的气象。
自进入早期国家时代,千年以来,中国大地上第一次普遍没有了频繁的混乱与动荡,出现了一幅恬静、肃穆、事事循礼的社会总图景。《易经》所谓的“往来井井”,《荀子·儒效》篇所谓的“井井兮其有理也”,后世延伸的成语“井井有条”,“井然有序”等,其本原意思说的都是井田制生活整肃和谐的社会景象。
周代礼治文明,缔造出如此一幅壮阔而又极具美感的社会画卷,对中国文明史的发展,产生了重大而深远的影响,形成了后来历史上极为深刻的周文明崇拜情结。即或在周政权消亡许久之后的西汉末期,全面复辟周文明的思潮,还是大规模地爆发了一次。此后,以“周”为国号的政权,不知在中国出现了多少次。
“郁郁乎文哉!吾从周。”这句话,是孔子说的。
仿佛是一种久远的呼唤,孔子的声音,标志着远去的周人与远去的礼治文明在我们民族的历史记忆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迹。可是,就是如此庄严肃穆的礼治文明,却突然翻车了,突然大乱了。
2.礼治文明的早衰
周代的社会危机与文明衰落,生发得出人意料的早。
据《史记·周本纪》记载,周代的“王道微缺,王道衰微,王室遂衰,诸侯不朝,国莫敢出言”等现象,早在西周中期就出现了。截至周平王东迁,整个西周的存在是275年,而出现政治危机迹象的时间,则早至第四代周昭王时期。也就是说,周公创建礼治文明体系之后,只经过了周成王、周康王两代的“成康之治”,礼治文明就开始出现裂缝了。裂缝扩大的代次顺序与严重程度是这样的:第四代周昭王之时“王道微缺”,第五代周穆王之时“王道衰微”,第七代周懿王之时“王室遂衰”,第十代周厉王之时则已经是“诸侯不朝,国人暴动”了。到第十二代周幽王时,礼治文明的裂缝,骤然撕开成了巨大的缺口——严重的政治危机导致内外大乱,两大京城被战火毁灭,王畿关中被戎狄占领,西周宣告灭亡。
第十三代周平王东迁洛阳,周室与周文明全面衰落。至此,历史开始发生缓慢而深刻的裂变。中国古典文明,第一次进入了最为漫长的大转折时代。
传统史学与社会意识,一直将周政权的存在期计作约八百年。从权力形式的延续上说,这种说法或有一定道理。但是,从文明发展史的意义上说,这种虚算的方法,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从社会文明形态稳定存在的意义上说,周政权的有效时段,只有西周时期的270余年。即或一直算到齐桓公、管仲发动大改革并称霸春秋之前,周政权的有效存在也只有三百五十余年。也就是说,从文明稳定性与王权有效性看,周代尚不如夏商两代悠长。
为什么?为什么风华煌煌的礼治文明,却经不起历史的打磨,迅速地溃烂了?
3.礼治文明早衰的历史奥秘
我们必须从当代文明的理念上,明白礼治对社会的实际意义究竟是什么。
所谓“治”,是一个时代的国家治理方式,或者叫统治方式。在人类政治文明发展史上,每个时代的每个国家,都在文明生成的过程中选择了自己的治国方式,或者说确定了国家的统治形态。西方社会有过人治、神治、法治三种治国方式。中国古典社会则出现过德治、礼治、法治、人治、无为而治五种治国方式。尽管德治与无为而治两种治国方式只在极短的时段偶然登上过古典社会舞台,不能算是政治文明的常态。但是,它毕竟是有理论有实践的治国方式之一,不能排除它的历史存在。
对治国方式的历史选择,中国与西方自古便有着巨大的不同。
第一,中国没有出现过神权统治,从来没有过神治社会。
第二,中国历史上,有过世界古典文明时期独一无二的礼治社会。
第三,中国的古典法治社会极其短暂,只有战国秦与秦帝国这个时段的一百五十余年。
第四,中国的人治社会,占据了历史的绝大部分时段。
第五,中国治国方式的内在构成,远比西方社会复杂;各种治国方式的历史选择、相互替代、相互渗透,也远比西方社会复杂。
这种总体状况,使我们对周代礼治文明的认识,有了相对清晰的历史坐标。
那么,礼治文明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社会状态呢?
完整地说,礼治,就是以“礼制”作为国家治理的最高社会规范。请注意,“礼治”与“礼制”是两个不同层级的概念,其内涵具有级差性。“礼治”高于“礼制”,“礼制”从属于“礼治”。具体说,“礼制”是礼、乐两大制度体系的综合称谓,“礼治”则是国家治理方式或者统治方式的称谓。每个时代的每个国家,都会有礼仪制度,但不能因此说这个国家就是礼治国家。只有在礼制被确立为统治方式的条件下,这个国家才是礼治国家。相反,在人治社会、法治社会下,礼乐制度仅仅是社会规范体系之一,必须服从法制或上级意志等最高统治方式。同理,在礼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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