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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苏台上月 江蓠子 1436 字 7个月前

你还要劝我回头吗?事到如今我还有其他路可走不成?”

“祁知州你知道我平生最恨什么吗?”他咬牙睇向祁云归,愤而起身,“我告诉你,我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些清显世家子弟,目不接俗,自命风流,随便翻过两本书十几岁就能当个秘书郎,再不济也是个佐着作,科举就是个过场,考中是翰墨文藻当世所稀,不中是清玄高蹈不涉俗经,姓赵的,姓许的,姓祁的,哪个不是如此?有什么分别?”

祁云归全然没想到话题会被引到这上面,只见苏晋面容倏然沉痛至极,字字宛如泣血:“我生在黄州,世代躬耕,家中从未有人识文断字,可怜我爹不知听信了谁家妄言,动了心思非要后辈读书,还急功近利到给我们起了这么些名字……他也不知子女立身处世当避父讳,就不怕再下一代被勒令一个都不许仕进……”

他隐隐看见,平原阡陌,千垄嘉禾。那是他的家乡,黄州原本恶劣的水土,经由历代父老开垦耕作,已经初具良田的模样。他在那里生长,在那里读书。

与他一起读书的还有他的三个兄弟,但他们都未能坚持下去,只有他,沉迷其中不知朝夕,将乡里能找到的读完就走几十里去外乡借。他甚至不晓得科举考试的范围,就把凡能搜罗来的,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兵法玄言,甚或仙术道术都不管深浅通读了一遍。他就这样想当然地入城参加了春试,毫无意外地落了榜,那年他才十六岁。

“那时天灾连绵,父亲也过世了,家中本就度日艰难,我又天天做这些费钱的玩意儿,家中上下没有一个给我好脸色。当日我回到家,心里难过得不知怎么办才好,干脆横了心去哭着求了我大哥一整天,气得他用扫帚把我打了一顿,却好歹同意让我再考一次。”苏晋回忆至此竟恍惚笑了起来,目光掠过祁云归时笑意却尽数落成刻骨的仇怨,“这些场面祁知州从未想见过吧?或许于你而言知州这个我们一辈子也升不到的官职,已经卑微得值得自伤自怜了?不过天意也有眷顾我的时候——因为下一次我就考中了。后面的事也是人尽皆知,但不论你们各自怀着什么想法,我只知道我那天经过御苑看桃花开得正盛,就顺手在笺上写了两句《楚辞》……”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祁云归于此亦不忍再听。他可以想见,三年里练试帖策论练到天昏地暗的少年,在志得意满之际,是怎样满心欢喜地重拾他真正喜爱的古老诗歌一笔一划写在素笺上。他亦可以想见,当这香艳美丽的诗句呈到别有用心之人面前,搅动的是怎样一场晦暗风雨。于是他肃然了神色道:“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的样子。苏晋你先坐,我现在就告诉你,它本来应该是什么样子。”

☆、故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