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祁云归和男子谈得亲切,宋梨画闲来无事,索性倾身笑着问那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冯川,但他们看我长得瘦小,都叫我小草……”说完小孩眼中泛出淡淡沮丧,但只一瞬就又重新绽放出蓬勃鲜明的光,“但是不会一直这样的!我很快就会长大,变得壮实聪明起来,种好多粮食,割好多草,成为我们村最能干的男人!”
宋梨画对他的活泼开朗大为惊异,当下笑道:“好志气!将来你长大了,可要好好孝敬你爹娘,知道吗?”
“嗯!”小孩用力点头,一脸的坚毅。
“……我所愿者,便是农耕之人长久怡然,一来不为饥寒所困,二来……”祁云归言至此略作停顿,深深看定男子的眼睛,意味深长道,“不为战乱所苦。”
男子了然再谢:“得遇大人乃苏州百姓至幸,我等必深感天恩潜心事农,绝无丝毫怨怼……”几句感谢的话翻来覆去说了几遍,自知没什么新意却还是忍不住动容,“我生养于苏州耕种逾二十载,经了多少届父母官而未有如大人者……”
“缘是圣朝清平,近年愈重农耕,来日更可无忧。”祁云归微笑微笑,是时曜日西倾,光景西流,他只觉在此停留了太久想要回去,便见方才低头专心教宋梨画结草环的冯川蓦然扬起小脸,清澈的眼里溢满困惑,脆生生地问道:“可是我听说皇帝陛下特别残忍,都不肯给北方农人们吃饭,还要向他们征好多税,他们没办法,正为此打仗啊?”
宋梨画闻言一震,松开草环下意识地看向祁云归,三月温软春光悉数凝作秋霜。男子在短暂的惊愕后勃然而怒,狠狠瞪向冯川厉声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混账话?”
祁云归不语,只静静看着男子极端惊惧之下一张脸转作青白,焦灼困窘间慌乱下跪急而叩首,额角发丝皆沾上尘泥,狼狈之中反而说不顺一句完整的话:“大人恕罪,这绝非……绝非草民所教!草民一家心向朝廷,绝、绝无二心!幼子无知信口胡言,草民必将……必将多加管教……求大人恕罪!大人千万恕罪……”
冯川无端挨骂已自委屈,见父亲跪拜更添惊惶,当即便哭了起来,啼哭间愈发口不择言:“不是我编的,是小冬小志告诉我的,他们说……他们说是学堂里的先生告诉他们的……他们说,学堂里的人都这么说,我没上过学,都是他们告诉我的……都是他们说的……”
男子悲愤欲死,绝望间一把把他拽到地上,只道再无转机索性高高扬起手要揍他,直到被另一只手轻轻制止,茫然抬头但听祁云归轻声道:“你先起来。”
男子僵在原地,无所适从。祁云归便倾身扶他,男子方后知后觉地仓皇站起,对上他平静的宛如太息的目光。
祁云归容色复杂,潜藏了什么男子看不懂的幽微伤感,言辞却犹是平和的:“孩子无辜,我岂会介怀。不要多想了。”说着侧身向侍从轻声道,“走吧。”
男子再度愕然,反应过来再度拉着冯川端正跪好,喜极而泣道:“草民谢过大人……草民谢过大人!”
祁云归无言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