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尚醴语气平平道:“寡人的加恩你不想要?”萧醍面上显出挣扎之色,萧尚醴与田弥弥对他的评价都是聪慧仁弱,所以一直屈居在英川王世子之后,不愿露出哪怕半点锋芒威胁兄长。他既然聪慧,就已经半猜半蒙,明白萧尚醴要如何“加恩”他,明白这加恩意味着什么,萧尚醴又为何要发落萧酬。从王子到太子,一国诸君,未来天子,哪个宗室子可以拒绝。
萧醍轻声道:“臣想要,但……若要用苛待兄长来换得陛下的加恩,臣心中有愧。”
只是心中有愧,连不要这加恩,说一句“若陛下苛待兄长,臣宁愿不当这皇子太子”都不敢说。萧尚醴怒从心头起,不怒反笑,道:“世上从无此等好事。身居高位,尚求心中无愧?要居高位,掌大权,要愧你自去惭愧。寡人苛待你的兄长,你若有本事,就在寡人死后补偿他。——不敢担几件愧事,不敢担一身骂名,凭什么担当天下!”
他语气平稳,不似做戏那般疾言厉色,田弥弥却心惊,知道这陛下是真对萧醍失望厌倦,当即道:“陛下息怒。”
萧醍怔怔正跪,面红耳赤,过了片刻,方听得那位陛下道:“出去跪着。”
同是这一夜,萧酬被押回英川王府,路途上浑浑噩噩,入府后却陷入狂乱,将室内器物尽毁,人也精疲力尽,仰卧在地。直到大门再次打开,两列侍女提灯,他的母亲英川王妃王棠正装走来,
看见室内一片狼藉,萧酬一身雪泥,涕泪沾襟,肃声道:“起来。”
萧酬痛苦闭眼道:“母亲,我完了。”英川王妃道:“来人!”侍女退让,两个健壮仆妇扛来一桶井水,朝他身上泼去。萧酬惊愕撑起上身,却听母亲还是那一句话:“起来!”
他懵懂从命站起,英川王妃转身向外走,那仆妇遵命将浑身淋湿的萧酬拉到中庭雪中,中庭广大空旷,侍女仆妇都受令不敢近前,听不清对话,风雪中只有这对母子,萧酬越是寒冷,越是气急道:“母亲!你要冻死儿子吗!”
英川王妃看着与她等高的儿子,道:“你可清醒了?”萧酬恨道:“儿子不知要如何清醒!”英川王妃道:“‘今朝得赐麒麟佩,他年号令凤凰池’,你父王的死就是由这两句话起。”萧酬四岁时昭怀太子已死,如今的陛下那时还未崭露头角,诸王争位,英川王得先帝赐麒麟佩,大宴门客,志得意满,说“今朝得赐麒麟佩”,萧酬立即接上“他年号令凤凰池”。凤池是为天子草拟诏书的舍人所在之处,要号令凤凰池,他需是什么地位?当时英川王门客竟都惊叹恭维,同称世子是神童早慧。英川王妃闻讯即知,大难将至,先帝听闻,想到一个王子敢说出号令凤池的话,他的父亲平日私下又该如何张狂?果然不出数月,英川王齐王便因互相残杀而死。
她的儿子肖似丈夫,都有大志,要做大丈夫,却只能被捧高,不能忍跌重。英川王妃凝声道:“我要你不要强压醍儿一头,尤其是在他成为皇后义子之后,待他如手足和睦,你却置若罔闻。好,你从小心怀大志,你要的就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今却受不了比你位高之人对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萧酬冻得浑身僵硬,此时所有悲愤都发作,竟屈膝跪下,抱住母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