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心的笑道“这差事可比在燕泉阁好得多,现在都是皇上身边的人了。”
她没有反驳而是附和笑道“哪的话,在皇上身边服侍才要万分谨慎,可不轻松。”
“也总比被派到别处好。”我暗自沉声想起前些日子遇见的钟喜,如今被派到御膳房做粗使太监,算是委屈了他一身才学。
“你已见过钟喜了?”她肯定的问。
我点点头,语含愧疚道“都是我拖累你们,若非跟了我,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这哪的话。”她紧紧握住我的手,语气坚定道“这都是各自的造化,跟任何都没有关系。”
心头涌起一股暖意,我微笑点点头。
天色不早她便送我回了浣纱局才离去,推门进了院想必桂嬷嬷早已等着教训我,深吸口气往正厅走去,谁知屋里竟没点灯火。停住脚步站在原地,暗想道奇怪,要是平时桂嬷嬷只要听到一点风吹草动立马就会冲出来,骂个狗血喷头,今日为何会如此安静?
满怀疑虑推开正厅的门,屋内果真是一人也没有黑漆漆一片,我又跑到寝房里去看,大家也都不在。自己点了灯坐在床上,一室的静寂莫名让我心慌,窗外又只起了北风似要下雪,我脱鞋坐在床上用被子盖住自己,盯着扑闪扑闪的烛光发怔。
突然门外大风吹开,我一惊赶忙往里缩了缩,随着呼啸的北风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谈笑声,越发渐近。我开心跑下床穿好鞋子跑到门口去迎接。
“佘晴。”我大叫一声。混在人群里的佘晴耳尖听见,回头朝我招手快步跑进了屋。
她缩紧脖子脸冻得青紫哆嗦的说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我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们刚才去哪里了,浣纱局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我们去领赏了呀。”她自顾倒了杯热茶咕噜咕噜喝着。
“聆赏?”
“是啊,这是浣衣局的历来的规矩,再过几日就是年尾,内庭局为我们这些不能过节的粗使宫人都准备了赏钱,以慰藉我们不能与家人团圆之苦。”
“有这等事,我怎么都不知道?”自己也倒了杯茶在她旁边坐下说。
“你才到浣纱局几天啊,怎么可能会知道,再说只有满了年份的宫人才会有,你才进来根本没有被记录进去,自然是没人通知了。”
我微笑了意,独自品着茶,她看我不动声色着实奇怪。“你怎么一点也不生气,你可没拿到赏钱,怎么像没事人一样。”
我看着她说道“你不都说我没满年份,既然如此我还生气什么。”说完又想起什么,从枕间的桃木盒子里拿出一只成色中等的祥云碧玉镯和一支翡翠蝴蝶簪递给她。“这支手镯是我以前得的,没怎么戴过,快过年了就当是送给你的礼物。”
她一听先是一怔后惊讶起身,颤抖着手接过,十分不确定的问“真的是送给我的吗?”
“嗯。”我点点头。“另外,我还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她接过手镯十分豪迈的拍拍我的肩膀说“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做的,一定给你办到。”
“那我想请你将这支发簪交给住在东院的秋霜。”
“什么?”她不可至信的看着我惊讶重复道“是我们东院的秋霜,你没说错吧。”
我毫无疑问的点头。
“那个性格怪癖到极点的秋霜?”她看看我,又看看手中精致的发簪,十分不解。
“拜托了。”
这是现在的我能对她做的唯一补偿了。
次日,我如往常一般浣纱洗衣,坐在大风呼啸的院内,盘于顶的头发皆被风吹乱沾在脸上扰了视线,只手中事务繁重而不得停下,院内众人早已完成各自份内之事,早早进屋围暖炉去了。
堆满衣物的木盆中突然掉下一支玉簪,我定睛一瞧,原是我托佘晴送的那支,错愕抬头恰撞上一抹冷光。我微笑将手在围衣上擦干捡起发簪起身看着她,问道“怎么,这簪不合你心意?”
她看着我脸上并无表情冷冷有说“这簪子贵重,我一个低贱的奴才受用得起,还劳麻美人收好,莫丢了又得找人来寻。”
我一怔明白她话着意思,拿簪的手稍一握紧,语气诚恳的说“这是什么话,东西是我送出去的,又怎么会糊涂的找人寻呢你只管放心收下吧。”
她冷哼声后退几步,凉凉看着我说“这可说不准,世间什么事没有。我只个下贱的奴才,如果让别人看见我有支这么贵重的簪子,指不定会说什么闲话。”
我低低的笑,看着她问“你是怕说闲话,还是不想接受我的心意?”
“两者都是。”她想也未想直接回答。
“话可真伤人。”手指轻轻转着簪子,盯着衣上绣着的飞鸟幽幽说“我清楚已经发生的事不能挽回,但我并觉得当初自己是错的,各有各的目的。我们谁有没错,如今我这样做并不是可怜你,而是对你有愧疚,撇开过往,这是我唯一能对你做的补偿。”
她没有说话,四周静得只听得见风声,飘乱的发絮被风吹得如展翅蝴蝶,我缓步上前将发簪插在髻间,轻轻握上她冰冷的手,柔声说“我曾经真的把你当妹妹,即使现在也一样,不管你心底怎样怨恨我,都没关系,只要你肯善待自己就好。不要把自己关在封闭的空间里,不然腊雪知道了会伤心的。”
她身体一震错愕的看着我,手止不住颤抖害怕抽开。
我不以为然悄悄收回手,退后几步“腊雪的死我不推脱,这件事谁都没有错,大家也都是各位其主。很多事情是由不得自己,我不祈求你原谅,只期望你能在这里过上真正安稳的生活。”抬头看着乌云滚滚的天空。“我想这也是腊雪唯一的期盼。”
在将秋霜带入燕泉阁之时我早已派人查过她,知道她是秋霜的妹妹,也清楚她是皇后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因为对腊雪的愧疚所以对她并未加以防范,若不是她一再任意而为,我也不会做出此翻之事。
她转过身背对着我肩膀欺负不定,看不清表情,但听得出哽咽之声“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姐姐没完成的事,我一定会帮她完成到底。”
话毕飞快跑了开去,我呆呆站在风里,傻傻的笑,刚才那句话表面虽无原谅之意但心底多少有些宽慰了,她的性子真的跟佳玉好像,倔强又出奇的坚强。
傍晚,将一切忙好,进屋坐着毫不疲惫之意,思索了会披了件厚实的衣裳提着灯笼就出了门。独自走在长长的宫廊上,呼呼北风吹得廊边八角琉璃灯忽闪忽灭,四周变得浑浊不清。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想去哪里,只是心里沉寂的厉害,想多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