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乌未光,天色犹黯,当嗒嗒的马蹄声渐消于耳时,数十道疾如闪电的疾驰身影也一同消失在这迷茫的晨色之中。抬起头,雪花漫天,跳目远望,已然白茫茫的一片,再寻不见一抹身影。
“王妃,又起风雪了,还是先回去吧。”一个发梳三髻丫,身穿红绫撒花袄儿、银杏色素花裙儿的美貌女子轻声说道。
闻言,仪华调回视线,朝上前搀着自己回府的女子瞥了一眼,眼里有着几缕欣赏之意。这名年约不过十七八岁,长得杏眼明仁的女子,就是多月前求着她收留的那名婢子。而现今,此女和另两名婢子,已让她拨为大婢女,并以阿秋的名字为由,分别取名为盼夏、迎春、喜冬。
这三人中,眼前这名叫盼夏的,当最属她意。不仅因盼夏是三人中容貌品性之最,还有她身上那股不甘屈服于命运的拼劲。
盼夏是当地人,因少有美貌,四年前被父母央人送到王府洗衣居做女工,以期待被王府前朝的某官员看中,可一个不是王府户籍的婢女,又身在最下等的洗衣居,可想而知其处境。于是在活契临满期前,她父母便又将主意打在了她的身上,而盼夏自是不愿,这才有了当日地孤注一掷,乞求收留。
每每看到盼夏,仪华总有有些失神,隐隐地,她觉得自己的处境其实与盼夏大相径庭,只是她所走的路更荆棘艰难罢了。
正颇待感慨的想着,忽听一女童“哇哇”地哭嚷着,仪华随众人一道顺声看去,只见一棵雪满枝头的松柏下,着粉色童衣童饰的大娘摔在了雪地里嚎啕大哭,后头的养娘也跟着大惊小叫的哎哟哟闹欢,场面顿时有些乱了。
看到这,仪华知道她该上去诓哄,可心下总有些不愿,毕竟大娘是王雅茹的遗孤。每当见到大娘的时候,她就会想起王雅茹,想起那个深植入心的夜晚。如此,尽管知道罪不及孩童,大娘也是可爱乖巧,她却仍选择了漠视大娘,更将抚养大娘的机会拱手相让。
就在仪华犹豫的一瞬,李婉儿已蹲下身,抱起了年仅四岁的大娘,满目心疼地上下检查了遍大娘的身上,见没有跌伤,她才仿佛松了口气一般,拍抚着胸口诓哄道:“大娘,听话!记得母妃教过你什么,小郡主可是不能当着当家的面哭鼻子的哟?”一面诓着,一面温柔地为大娘掸下身上的雪花。
得到了李婉儿的柔声相抚,大娘的哭声慢慢地小了下去,只瞪着一双骨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李婉儿重重地点头“恩”了一声,即抽抽搭搭的泣道:“母妃,大娘最听您的话了!大娘是母妃说的大家闺秀,不哭,不哭!”奶声奶说着话,小鼻子却一抽一抽地吸着气,那副粉嫩嫩的模样煞是可爱。
李婉儿许是真疼大娘,见大娘这般听话懂事,含着怜惜的双眸又柔了些许,忍不住就要哽咽着开口夸赞,却听背后“扑哧”一声轻笑,抢在了她前头娇吟道:“王爷、王妃让婉妹妹做大郡主的养母,可真是对了!这不,叫着母妃可是上口了。”说完,王蓉儿就弯着眼睛,笑盈盈的看着李婉儿“母女”,似全然未觉周围嘀嘀咕咕的嚼舌声。
“咦?婉夫人何时晋了次妃,怎么没……”带着异族腔调的女子头一个疑惑出声道。
“你没记住!婉夫人还能晋次妃呢!”一个笃定的声音附和道。
“既然这样,大郡主怎就叫婉夫人母妃呢?哦,估计是大郡主把婉夫人当成了已逝的茹妃吧。”一名花信年华的女子呢呢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