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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衍吩咐张仪带两人到客房休息,独自一人守在汾乔床前。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台灯,汾乔开始发汗,额头都是细密的汗珠。汾乔的眉头紧紧蹙着,难受地动了一动。嘴里无意识低声喃喃唤着爸爸。

一切和在滇城医院时候的情景重叠起来。

顾衍看得不忍,伸手,把汾乔额头汗湿的头发拨到耳后,换了一块湿毛巾帮她擦干额头的汗。

还没来得及伸回手,就被汾乔伸手拉住了。

汾乔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看着他,没等顾衍反应,那眼睛又昏昏沉沉闭上睡去了。

顾衍手里拿着毛巾,被握住的力道其实并不重,他只要轻轻一挣,便能让汾乔松开,把毛巾放回盆里。

正要动,他突然听见汾乔低声唤了一句:“顾衍……”

那声音低低的,软软的,鼻音很重,如果不是熟悉,大概听不懂她在叫什么。

那是滇城话特有的调子,卷舌音,发音不大清楚,却仿佛一直萦绕在唇齿间,软绵绵的,听得人心里也发软。

顾衍最终只把毛巾换到另一只手里,依着床边沿慢慢坐下来。

很多时候,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要对汾乔这么好,仿佛把他人生里所有的耐心和温柔都用上了。

最开始见到汾乔的时候,他明明没有动过一点儿收养的念头。

也许是心思越复杂的人对纯净的事物越向往?

汾乔的心思如同她的眼睛一样是透明的,她的世界里非黑即白,喜欢或者厌恶都来得那么直接。

她敏感而脆弱,如同美丽精致的瓷器。然而这个世界却是无比残酷的,倘若失去了人的精心护养,再珍贵的瓷器也只能被打碎掉进尘埃里。

那是顾衍最不愿见的。

……

汾乔梦见了爸爸。

在那个倾盆大雨的天气,殡仪馆,她跪在爸爸面前哭,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塌了下来,爸爸开始往下坠,汾乔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抓。

“爸爸!”汾乔哭着一声一声叫,“爸爸,我求你了,你不要走!”

“我好想你…爸爸……”她哭得喘不过气,却不敢停下来,害怕一停下来爸爸就会听不见,然后丢下她,一个人走了。

她人生所有的不幸就是从爸爸意外离世开始的。

“妈妈,你帮爸爸!爸爸掉下去了……”汾乔慌张回头,却见高菱表情冷漠,嘴唇一张一合告诉她:“我帮不了你爸爸,我要结婚了。”

“不,我不准,你是我妈妈!你不准结婚……”汾乔用尽力气抱住她的腰,“求你了妈妈,求你不要结婚……”高菱一把推开她,冷漠地向前走。

汾乔崩溃地趴在地上看她越走越远,一步、一步、再也没有回头。

大门重重一声被甩上。

汾乔的房间完全暗下来。

……

“汾乔……”

汾乔听到有人在唤她。

“汾乔,把手给我。”

“顾衍……顾衍!”汾乔双手在黑暗中摸索,终于,她握紧了那双手。

那手很大,掌心干燥而温暖,让汾乔的心缓缓落定,“顾衍……”

光线从那透进来,汾乔觉得有些刺眼睛,却不舍得抽开手去遮挡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