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爹爹!”
伴着门杠刮蹭木门的声响,大门咯吱一声打开,门内走出一位彪形大汉,身长六尺,虬髯过肩,手上还沾着皮毛和血肉,看起来着实渗人。
张小六也不嫌弃他一身污秽,把那书筐往地上一丢就往那人身上挂,蹭着他不住地撒娇。这人不是其他人,正是他亲得不能再亲的爹爹张老六。
张老六一手托着张小六,一手拎起书筐往门内走,边走边问道:
“小六,这几日可曾好好念书。”
“爹爹怎么一回来就问这个,扫兴得很!”张小六瘪着嘴,揪了揪张老六的长须,“你不在的这几日,那柳老儿不住地刁难我,叫我背这背那的,记不住就戒尺伺候。”张小六吸着鼻涕,泪水在眼眶里滴溜溜地打转儿,“听闻你回来了,他还叫我带了一堆劳什子书回来抄习,说下次过去学堂要连着抄本一同带去,不然就板子伺候!”
张老六一听就炸了,这什么狗屁学堂?哪里请来的老夫子?敢动他张老六的孩儿,简直岂有此理!他把张小六往地上一放,大声喝道:“咱甭去那学堂念书了!跟着爹爹拉练筋骨,回头带你上山拜师学艺,考个武状元!”
“别啊别啊!”张小六急了,“我这身子骨,就不是练武的料!”
张老六平下心来细想也是,这小子打小身子骨就弱,怎么喂都壮不起来,正是如此孩儿他娘在临终前才交待定要让他好好念书写字,将来谋个一官半职,也好生过活。
这可如何是好?学堂得去,可他又舍不得小六受半分委屈。想来自送小六去学堂上学后,他未曾见过那老夫子,也不曾打点一二,多半是那夫子贪恋钱财,见小六没钱没势,便给他脸色看。当初他在衙门当差时,可没少见嘴上仁义礼智,背地里只认金银玉石的穷酸秀才。
张老六抚须思酌,那夫子不是说要板子伺候吗?自己没那金子,便用板子来抵!
呔!定要给这老夫子点颜色瞧瞧,莫让孩儿任他欺凌了去。
是夜,哄张小六睡下之后,张老六便趁着月黑风高,偷偷摸进那学堂里。
正值盛夏时节,蚊虫在耳边嗡嗡嚷嚷,张老六趴在墙头晃了晃脑袋,见里屋走出一名男子,白衣青衫,面若涂脂,月色之下,犹如蟾宫走出的仙子一般。
张老六只觉得这人好生眼熟,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正思量着,脚底一滑,险些没从墙头上翻下去。
白衣男子闻声走到墙下,伸长了脖子朝墙头张望。张老六往暗处移了半分,学了几声猫叫,白衣男子沉吟半晌,微微一笑:“好猫儿,你须得好好躲藏,隔壁赵婶儿今日从市集里牵了只烈犬,待会儿吃饱喝足了就要出来撒欢儿了,若是让他碰见猫儿不定要如何把玩呢!”
话音刚落,院里便传来几声犬吠。张老六心道不妙,他这厮天不怕地不怕,山里头什么毒蛇猛兽不曾遇过,但独独怕那疯狗!
那说来便是一段往事了,张老六儿时总被地主家的胖儿子柳云溪欺凌玩弄。那柳胖子养了六条猎犬,每每他想出逃,总能循着气味儿把他给追回来,把他吓得魂飞魄散、痛哭流涕,逗得那胖子咯咯直乐呵。后来柳胖子进京赶考,那六条猎犬被关了起来,他这才找着时机奔逃出去。
他上山拜师练了一身武艺,师成之后便下山谋了个官差,在那衙门里当狱卒。那日,听闻衙门换了老爷,他也不曾多想,只照常干好自己的那份差事。哪曾想那知县老爷说有事要寻他,让他放下手中差事,梳洗干净去书房里等着。
张老六心想,这些个官老爷总有些怪毛病,有的下马时不踩石墩,非得踩着人背下马;有的好斗蛐蛐儿,为了条虫子能一掷千金……都是些他这个山野村夫万万无法理解的怪癖。这位新来的官老爷好洁净还算不得毛病,但非得要自己也捯拾个利索再去见他,也真是奇了怪了。
没办法,谁叫自己在人家手下当差呢?老爷说什么便得照着吩咐去办。他回家中取了套换洗衣衫,跳进附近的河塘之中,上下搓洗身体。
别看张老六如今糙得很,当年他可是方圆十里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一对剑眉修长浓密,眼里似有皓月星辰,乌黑的长发如瀑及腰,常年练武的身子十分结实,宽肩细腰,凹凸有致,活脱脱如画中走出的人儿一般。
河边几名男子也正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