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这些钱足够你们再请一个名角。”
戏班师傅手心里出了汗,拒绝道:“大官人行行好,这小子自幼跟着咱们,一直学的是唱戏,从未学过其他本事,怕伺候不了大官人。”
沭炎明白戏班师傅是担心苌夕跟了他作娈童,便解释道:“老师傅放心,他在戏班里唱戏,跟了我,一样是唱戏。”
戏班师傅将信将疑,把苌夕拉到一旁嘱咐了许久,才万分不舍地放了人。
苌夕把那锭银子留给戏班子。褪了戏服,卸了妆束,把三千青丝都高高绑在后脑勺上,低眉顺眼跟着沭炎回府。
沭炎这一世是个闲散的文官,喜欢听戏,尤其爱听霸王别姬。
他给苌夕新筑了一个戏台子,随同寝屋,一块儿建在湖中央的小渚上。每日晚饭之后,他便乘着小舟,去听苌夕唱戏。不点曲目,让苌夕想唱什么便唱什么。贵妃醉酒、金玉奴、文昭关,京戏的每一个桥段苌夕都记得滚瓜烂熟,每日变换着唱。
某日,沭炎提前了一个时辰过去,恰碰着苌夕在练嗓子。练完之后,竟一个人自顾自唱着霸王别姬。没有伴奏师傅,却唱得格外起劲。嗓音悠扬婉转,动情处,竟潸然泪下。
沭炎悄无声息地听完,没错,是那日在雪天里听到的感觉——虞姬的独角戏。
“少了霸王,这戏竟也有些意思。”一面笑着评说,一面从屏风后绕过去。
沉浸在戏里的苌夕吓得一颤,掉落了手里的宝剑。仓皇回身跪下,“大人今日怎么早来了?”
“若还不来,还不知得错过多少场好戏。”
苌夕把头埋得更低,“小民知罪......”
沭炎并不介意,“你戏唱得好,没必要惧怕。压箱底的绝活本就不应轻易示人。”
苌夕垂首,十分恭敬,“谢大人体恤。”
“没有霸王,这戏变了味儿,不是霸王别姬。”
苌夕默了默,道:“在没碰到真霸王之前,小民只唱虞姬的戏。”
沭炎疑惑,“何为真霸王?”
苌夕没了声音。霸王别姬是对唱的戏,台上只有虞姬一个人咿咿呀呀,任谁都觉得荒唐。
沭炎却没再问,只每日都早来一个时辰听戏。看着素颜白衫的人在水榭台上唱,竟比外头的红颜盛装更有风姿。
日复一日,从未间断。直至某天,苌夕染了风寒,高热不退,卧床不起。沭炎跟皇帝告了假,贴身照顾苌夕。
苌夕是戏子的胚,下九流的命,从小练戏苦,过得如同蝼蚁。没想到还碰到个烂好人,供他吃,供他住,还让他想唱什么唱什么,从不多问。现下病了,还日以继夜守在床头。
他发着高热,睁开烧得通红的眼眸,“大人,你图什么呢......这样无厘头对小民好,总要图点什么吧?”
沭炎淡淡道:“不图,这些事我想做,便做了。”
“这样不可以......”
“为何?”
苌夕吃力地眨眼睛,虚弱道:“这样白吃白喝,小民会觉得,是在骗你的钱。”
生病的人总是执拗,他问个没完,直到沭炎揉着他的头发,温柔道:“你爱唱戏,我爱听。”
要说这人也简单,谁若对你好,你便一颗心都悬他身上,一颦一笑都牵肠挂肚。
苌夕病愈的第二日,沭炎恢复往常的规律,踩着时间,乘小舟去听戏。
却看到盛装红颜的苌夕,化成虞姬的扮相,笑盈盈等着他。
沭炎挑眉,虽不明所以,也欣然落座,一面品茶,一面看戏。只是后来看痴了,一杯茶从头至尾也没喝过。
即便加上伴乐,却仍旧只有虞姬。不过沭炎听得入神,仿若他便是垓下的霸王,看着爱姬临终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