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情书最终还是被文颢洋从奶奶手里要回来了，他重新端详了一下内容，这手笔，大概是在百度上东拼西凑出来的，肉麻至极，想起夏辰那张臭脸，再配上这个文字——你的缓缓走过的身影如清风拂过我的内心……我对你一见钟情……请给我一个走进你生命的机会……

文颢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恶寒。

夏辰后来把自己约到了教学楼后面，当听到情书被自己拿给奶奶卖废品后，夏辰气得上蹿下跳，文颢洋只能答应他回来找找。

索性奶奶动作还不算太快，文颢洋家不穷，只是奶奶年轻时过习惯了穷日子，一些节俭的习惯被保留到了现在，文颢洋有时喝空了水的瓶子都会带回去给奶奶，好像她老人家晚年闲着的一点爱好就是收收空瓶子旧纸板再拿去卖钱。

文颢洋很乐意帮忙，因为奶奶会开心。

所以这些年几乎所有给文颢洋的情书都进了废品回收站。

文颢洋摸索着夏辰这个名字，只在脑海中搜刮到了零零碎碎有关他的片段，他要记的知识点太多，以至于太无关紧要的东西，他的大脑会自动清理内存。

他随手把情书丢进书包，只要明天早上还给他，这个乌龙就能结束了。

第二天放学，文颢洋推着自行车来到校门口，等了半天，才见到夏辰从远处跑过来，他穿着球服，校服搭在手上，手里还抱着个篮球，身上出了一层汗。

“不好意思，我打球太投入了给忘了。”夏辰嘴上道着歉，脸上却不见一丝负罪感。

文颢洋懒得说话，把东西递给他道了声再见。

再也不见。

“诶，我记得你家方向跟我同路”夏辰一把拉住他自行车，“带我一节呗。”

文颢洋皱起眉，还没说话，夏辰已经一屁股坐上后坐垫了，一副笑嘻嘻的模样看他。

文颢洋眼角抽搐，他感到自己17年的素养即将毁于一旦，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骑上了自行车。

忍住，忍住，过了今天就跟这货没关系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要怪就怪自己，该死的当什么班长。

在夕阳的余晖下，少年骑进车水马龙的街头，夏辰宝着篮球坐在后面。

“班长，你车技可以啊，骑怎么稳。”

文颢洋没说话。

夏辰脸皮厚的跟城墙一样，丝毫不觉得尴尬，继续搭话，“你跟林婉熟吗？”

“不熟。”

“你帮帮我呗，给我个她的联系方式。”

“不想帮。”

“班长啊，你别这么无情啊，好歹做了三年同学，你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嘛。”

“别叫我班长。”

“为……唔！”

前面红灯，文颢洋一个急刹，夏辰直接撞上了文颢洋后背，一瞬间，夏辰觉得自己鼻梁骨断了。

文颢洋没回头看他，偷偷牵起嘴角。

当天晚上，文颢洋就把自行车后座卸了。

夏辰每次回想起文颢洋那个被暴力拆解的自行车后座垫，都心里发毛。

原来文颢洋的腹黑从那个时候就有了，而且，他至于那么讨厌自己吗？

夏辰看着坐在沙发那头的文颢洋，两人刚刚结束了一场险些失控的亲吻。

但毕竟还是高三的学生，对于文颢洋来说有些事情存在着原则问题，并且对于那方面事，两个人都没有类似经历，所以在零界值时堪堪住了手。

现在，文颢洋坚持与夏辰保持着三米“安全距离”，不管夏辰怎么喊就是不肯过来。

傍晚，两人在门口又抱着难舍难分地缠绵了好一会儿，直到夏辰嘴巴都被咬破一条口子，文颢洋才终于放开了夏辰。

文颢洋对他说：“明天见。”

夏辰笑着回他好。

关上门，夏辰摸了摸自己惨不忍睹的嘴唇，赶紧去冰箱拿了冰敷着，以免被老爸发现。

恍惚间，他想起了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

扪心自问，他夏辰在之前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虽说没有干过什么要闹人命的行为，但他的滥情却是实实在在的。

亲嘴更是家常便饭，纵然夏辰纵身情场那么多年，但文颢洋那个蜻蜓点水似的吻，成功让夏辰所有防守溃败，逼得他缴械投降。

回想起之前种种，连夏辰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就栽他手上了，还栽得这么彻底。

——

一年前，夏辰在球场上跟对面一个人起了争执，本来不是什么大事，结果对面那人突然一句“没妈的东西”彻底拉断了夏辰的弦。

夏辰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跟夏辰混得熟的人都知道，在夏辰面前什么玩笑都能开，唯独他妈妈不能提。

话语刚落，知情人全都汗流浃背了，但还是没能拉住夏辰，两个人打急了眼，那人不知道从哪里薅来一个玻璃瓶，直接一瓶子呼在了夏辰头上，血溅当场，把所有人吓了个半死。

再之后夏辰就躺进了医院里，夏爸爸赶来了解了情况，把夏辰一顿披头盖脸的骂。

傍晚，夏爸爸店里有急事，看儿子没什么大事，削好了几个苹果，就先离开了。

病房里突然就剩了夏辰一个人，鬼使神差地，他拿起手机，点进了文颢洋的微信页面，果然，从三点开始，就陆陆续续的发了几条消息，还有几个未接通话记录。

当初自己为了追林婉，缠上了文颢洋，到最后，心怡的女孩没追到，反而缠文颢洋缠上了习惯，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天看不到文颢洋吃瘪的臭脸，自己就不开心。

手比脑子快，夏辰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点进了语音通话。

不到三秒那边就接通了：“你在哪儿？”

语气不善。

“人民医院。”

“等着。”

“给我买点橙子。”

电话被挂断。

夏辰心里窃喜，一个人在病房多无聊啊，找个兄弟陪自己很正常啊，而且文颢洋多有意思啊，他不就是个乐子嘛。

夏辰理所当然的想。

半个小时后，文颢洋出现在了病房门口，手里提着一袋橘子。

长达两个小时的时候里，都是夏辰一个人单方面滔滔不绝的输出，而文颢洋只听着，然后做物理题。

夏辰突然觉得找他来还不如找块石头。

良久，没再听到夏辰的嘀咕，文颢洋抬头看，发现夏辰睡着了，少年闭着眼安安静静，睫毛浓密而翘，头上包着一圈纱布看着可怜兮兮。

文颢洋盯着入了神，他凑到夏辰面前，连呼吸都放轻，他看着这个人，心想明明他那么讨厌，一身顽劣，按理说，自己应该离他越远越好。

但他就是要死皮赖脸的缠上来，而最让文颢洋难受的是，自己总是要被他吸引，不可控制，无法自拔。

文颢洋没有纠结过自己是不是同性恋，他只纠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他。

他一遍偷偷享受着夏辰的纠缠，一遍又痛恨他不管不顾的迟钝。

文颢洋慢慢俯下头，印在了他的脸颊上。

后来，夏爸爸忙完回来了，夏辰依旧睡着，文颢洋礼貌的问了好便走了。

整整一晚，夏辰再也不敢睁开眼。

文颢洋有一个星期没有看见夏辰了，晚自习下课后，也没看见他等自己的身影。

他好像失踪了。

文颢洋一点也不奇怪，看来那个吻没能偷偷摸摸藏住。

但文颢洋不后悔，这样的结局是早晚的事，但现在至少自己还得到一个吻。

真贱啊，文颢洋心想。

又过了两个星期，夏辰突然来找了他，带着他的女朋友。

他笑呵呵的跟文颢洋介绍：“洋哥，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特意来给你介绍一下，有空我们一起去吃饭。”

文颢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听着夏辰的话，然后点点头。

“很漂亮，祝你幸福。”

文颢洋心里觉得好笑，夏辰应该是觉得自己表情特别自然吧，想替他瞒住那个吻，却用这么可笑的方式来这掩盖，想抽离自己，又想保住这段情义。

其实他大可不必这样，本来一切都是自己的奢望，他不会自不量力到去强求什么东西，夏辰永远都不明白，永远什么都不懂。

自己一开始就不该忍下去。

——

夏辰回学校后，突然变得老实了，每天早早回家，又早早来学校，下课也不到处跑了，就坐在教室里睡觉。

就这样安分了一段时间，他突然联系上了前女友，他把她约在操场的一个角落里，女孩抱着臂，不耐烦的看着他。

“找我干嘛？”

“要不，我们和好吧？”

“啊？”女生轻笑，“怎么，没追到啊？”

夏辰眉头皱起来，却无话可说，他现在心里一团乱麻，那天晚上的心跳到现在还有余韵，着急上头，连前女友都拉上了。

“我认真的！”

“我也认真的，你做梦吧，死渣男。”

说完女生就要走。

夏辰又把把她扯回来，脸上表情满是难堪，他支支吾吾地开口：“那…你…可不可以亲我一下……”

女孩彻底怔住了，他脑子被打坏了吧。

最后，夏辰等到了一个响亮的二瓜，红彤彤地印在他脸上。

夏辰回到教室里白日神游，他觉得那晚的心脏一定是坏掉了才会跳得那么快，震得他头脑发昏，直男的小把戏他不是没玩过，尺度比亲脸大多了，但从来没有这样惊慌失措过。

都是兄弟，为什么偏偏对文颢洋就要这样在意呢？

他着急寻求一切办法来证明自己，证明一定不是因为文颢洋，他从前亲别人也一定有这种感觉。

夏辰埋住脸，感觉从来没有那一刻像现在这样疲惫。

一个星期后，有个女生向夏辰表白，据说暗恋了他半个学期。

夏辰几乎没有犹豫，欣然接受了这段新的恋情，他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带她上去看文颢洋，好像这样就能给自己这么多天的疏远找一个很好的理由，也能纠正彼此的步入歧途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