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还是家属,脸上是一律的麻木,呆滞,唯一激烈的感情大概是每个太平间前生者撕心裂肺的悲鸣。
只一眼,少年跑过了拥挤的电梯,扎进了安全通道。
少年的目的地前站着很多人,穿着制服,各种制服。
黑白的,一切都是黑白的,除了急救室前鲜红的灯,红得刺眼。
少年看见了坐在人群之间的父亲,父亲佝偻着腰,四十多岁的男人瞬间苍老。
他走过去,重重地跪在了父亲面前,牙尖都在打颤。
父亲的巴掌没有落下,小时候一犯错便会被父亲揍的少年如今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却没有得到任何惩罚。
任他怎么哭求,父亲没有反应。
“病人身上有多处利器所致的刀伤,最严重的一处从心口往下三厘米处刺入了心脏,其他各个脏器……加上失血过多……我们无能为力……”
刺眼的红光终于熄灭了。
清秀温柔的妇人永远地躺在了里面,他们说,医护人员赶到的时候,她的手里还拿着手机,屏幕停留在最后的拨号页面,拨给她彻夜未归的孩子……
那些人是惯犯,下手的目标一向是夜晚落单的妇女,出于一种变态的心理,他们会把全过程录下来。
“这孩子,好像是见过,对对对……”
“往那边去了,挺远,我们带你过去吧。”
“不麻烦,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小孩不懂事,做家长的最操心了……”
直到远离了街市,妇人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那些人露出了丑恶的嘴脸……
妇人奋力反抗……
“臭婊.子,竟然敢咬老子!”
刀光,血光,挣扎,混乱……
“连连,晚上早点回来啊……”
“在外面记得不要喝酒,多参加一些同学聚餐也好,你这孩子,明明小时候那么开朗,怎么大了身边连一个说得上话的朋友都没有……”
“不要再去想高考的事了,考过了就过了,安心等成绩。”
“这几天天气大,妈妈给你做了绿豆汤,回来好消暑……”
那一句句关切的话犹在耳边萦绕,妇人的音容笑貌却永远定格在了病床上那张苍白的脸上,少年跌跌撞撞地趴在了病床前,终于崩溃般地哭出了声,不顾一切地嚎哭着,他要永远地失去他的妈妈了……
“妈妈,我来了,你快看看我啊……”
“妈妈,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听你的……”
“我错了啊……啊……”
少年痛苦地嘶吼着,他的全身已经湿透,双手抱着头。
“我该怎么办啊……妈妈……怎么办啊……你告诉我,你教教我吧,我该怎么办啊……”
“妈妈,你快醒过来劝劝爸爸,让他不要生气了,我错了,他肯定会听你的……”
“妈妈,你不要连连了吗……”
你们都不要连连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的嗓子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他愣愣地发现,自己此时悲拗的哭声与之前在一楼太平间前听到的何其相似,不幸总是变着花样地降临,而痛苦却永远是如出一辙地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