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一声。但笑还没停,凉意就窜上了他的头皮,令他头发根都竖了起来。
袁悦想到了那个和自己一样可以消除记忆的向导。
宁秋湖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已经是警铃协会的人了,所以他接近自己,其实是有目的的——袁悦被自己的想法吓找了,有些虚弱地坐在椅子上。
他骗我,他骗了我!
心里头惶惶然地轰鸣着这句话,袁悦紧紧握着拳,却有种不知冲哪里挥拳的无力感。
宁秋湖或许只将他当做一个实验体,他需要的不是袁悦这个人,不是袁悦的感情,而是袁悦精神体附带的这种特殊能力。
就像一座早已存在的楼房,虽然年久失修了,但模样还在,那些快乐的记忆也还在——可突然有一天,他发现那楼是不存在的,连地基都没有,他是被人蒙了眼睛,被许多甜蜜的故事诓骗了,以为平地里无端端地起了这样一座漂亮的、坚固的好房子。
袁悦呆坐片刻,又觉得不应该。因为宁秋湖对他太好、太认真了。
两人刚开始谈恋爱的时候,两个学校离得非常远,袁悦也还没有搬到宁秋湖的家里去。人才规划局的课程远比新希望要繁重,两人常常一周都见不到一次面。宁秋湖太想他了,就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每天晚上下课之后坐将近两个小时的地铁去找袁悦。初冬下着冷雨,他会撑一把旧伞,邀功似的从怀里掏出两个用纸袋裹着的烤红薯,献宝一般递给袁悦。有时候是两个苹果,有时候是两包枣子,他总觉得人才规划局的伙食比不上新希望的,说袁悦越来越瘦了,他要给他补充营养。
宁秋湖比袁悦强大太多,因而袁悦很少有机会能进入他的精神世界,抗拒的力量太强烈了。但在俩人相处的过程里,他们确实是彼此信任的:蛇明明是鼠类的天敌,但袁悦的毛丝鼠却从来不怕森蚺,它感觉不到来自森蚺的提防和敌意。袁悦便常常看到它趴在森蚺的脑袋上,伸展四肢,懒洋洋地晒太阳。
在有限的几次涉入中,虽然袁悦没能看到宁秋湖精神世界的全貌,可是他仍旧察觉到,宁秋湖是不抗拒自己的。宁秋湖的精神世界是一片雨林。在那片巨大的、无边无垠的森林之中,所有的植物都温柔地匍匐在自己脚下,风雨在遥远的高空之上,裹挟着砂砾的风暴在雨林之外,而袁悦站在温柔的溪水之中,明白自己是被此处的主人保护和爱着的。
袁悦越想越糊涂了。他不知道哪一个才是准确的,是自己以往的感受,还是现在所见到听到的一切事情。
毛丝鼠唧地一声轻叫,把他从沉思之中拉了回来。
不管哪一个才是准确的,自己对宁秋湖已然充满恐惧和不解,这才是事实。
他的毛丝鼠察觉到他的不安,终于耗尽了自己对开心果的兴趣,把那枚咧壳大笑的干果随手一扔,便从纸山上跳了下来。
在毛丝鼠化为轻雾潜入他身体的瞬间,一直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
是应长河的来电。
袁悦心虚地把手机放在一旁,看不到听不到,就当做自己暂时没看到没听到。
手机的震动停了。袁悦呆看那手机片刻,忽然听到了电梯的响声。
然后便有一个人,气急败坏地冲档案室奔了过来。
第二天,章晓、高穹和袁悦直面了来自应长河的狂风暴雨。
应长河听了章晓的话,其实态度已经有些软了,可转头看到袁悦,又是一阵急火攻心:“高穹和章晓一起去,我理解,毕竟用陈氏仪的时候要哨兵共同行动。可是袁悦,你去干什么啊?!”
袁悦不好说自己当时有点儿被这两人胁迫的性质,抬起头,冲应长河神秘地点了点头。
“我发现了重要情报。”
应长河看着章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