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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琪科出国的这段日子是生意的淡季,老爷子把我叫回了家,其实他和父亲感情也不好,父子关系疏远仿佛就是程家人的传统,只有堃叔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也没成家,据说年轻时候是说了一门亲事的,后来姑娘殁了他也没再娶,左手受过伤没法干重活,年轻的时候干过警卫员也做过文书便在爷爷安排下在档案馆找了个差事。

这天他尽买我喜欢的菜亲自下厨等我回家,我爱喝他煲的汤,他一大早就去菜场买了一只鸡回来。餐桌上惯例就我们三个人,说实话家里没个女人里外打点的都是堃叔,奶奶我是没见过的,据说在父亲结婚后不久就生了场大病,爷爷脾气不好,我在他面前能多乖就多乖,话是从来都不多说的,我知道家里面老爷子说了算,对着干没好处,也就高中那会和黄琪科打架顾不上那么多了,触到底线脾气再好也会爆发出来的。

饭桌上老爷子老生常谈,说他和当年那群战友怎么怎么关系铁,几家人怎么怎么有交情,说林纷这么好的女孩子干嘛不娶还挑什么捡什么,当年他娶媳妇的时候就一穷小子也没多讲究。话说归说,我也就一边应付着一边心里头哼哼几声,我想要什么他说了不算,但是我能有什么他说了还是算数的。他昔日的战友好几个升上了大官子辈们也有在职的,有关系确实容易来事,比如有什么项目私底下疏通关系就是几个电话的事。

要说爷孙情也就这点关系在这里面,我成绩不错没给他丢过脸,他也逢人就说我家孙子怎么怎么着,面上有光吃饭也香,作为他那张‘脸’我自然不能怠慢了,便更加兢兢业业的生怕哪里不对他大手一挥我就得跟我今天的一切说拜拜。

那天我堃叔留我住一晚我说生意忙要去对对账,他没有强留,大概他也看出我不自在。堃叔到底是心疼我的,我心里面他就是我爹,我五六岁回国的时候一句中文都听不懂,他翻着字典比划着手势一点一点教我说中国话,他为了我硬是天天翻着英文书,看着完全不懂的语言他也硬是学下来了,他最常问我的就是‘areuok?’我说一句英文他就把中文意思教给我,我发音不准他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教,有时候一天憋着说不出一句话,他下班回家我就跑到他跟前哭,在他面前我总能放松点,他一边问着areuok一边过来抱我带我到部队的训练场上走走,有时候还能在靶场捡到弹壳,那是儿时最活泼的记忆了。

回公司的时候人都下班了,我翻了几本账目之后觉得有些疲累。我的办公室有一个隔间充当休息室,里面有个水池和一张沙发和衣柜,我在沙发上靠着,那也不想去。突然感慨起来世界这么大,我连个累了可以回的家都没有。我认识的人都有各自的生活,谁会关心我此时此刻孤身一人呆在外面呢?

想一想也挺可笑,装个乖孙子好学生好儿子好上司,身上贴着各种标签,每天各种人各种眼神盯着,到底为了什么也不知道,整天忙的都是我要做的,应该做的,不得不做的,竟没有一个是自己想做的。我努力为了什么呢?维持表面的和平,看上去有一个实力雄厚的公司,看起来有人脉,关系和睦的家庭,未来娶一个家里人满意的老婆,好像这辈子就这么计划好了,说不了半个不字。可说到底,这些都不是我的,没了我这些还会继续下去,黄琪科巴不得从来就没有我这个异姓哥哥。

先前还觉得自己可怜萧然,其实我是更该可怜我自己,我连自己想要的都不敢说一句,就因为那不是‘别人眼中的我应该做的’事情。

真他妈窝囊。

距离上次的毕业展过了一个礼拜,本来我就没赶上开幕按理说展会应该结束了,我不知道萧然回老家还用不用之前的手机号码,我躺在沙发上,突然羡慕起这个小子来,什么都敢说都敢做,我自认天不怕地不怕,对比一下也就是一怂货。我从号码列表里找出他的名字,意识到自己想放又放不下,心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