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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贺砺正焦急地等着宋荔晚。
远方的海面原本就并不平静,却也在可以接受的范畴之内,却突如其来一般暴怒起来,浪潮翻涌,似是要吞噬一切,连船身都被撞击得摇摇欲坠。
陪游早就已经跪下,对着他的神灵不住地祈祷,有人小声说:“是不是该走了?”
贺砺气道:“小宋还没回来!让开,我要去找她!”
却被人七手八脚地拦了回来。
“导演,现在雨下的这么大,您出了意外可怎么办?”
贺砺问:“那你们谁愿意去找他们?”
却没人敢说话了。
眼见着风浪越来越大,连船长都从驾驶舱出来:“再不走,就走不了了。你们要为了两个人,耽误一船人的性命吗?”
整个船上的视线都落在了贺砺身上,船长又说:“可能只是暴风雨而已,他们在岛上不乱跑的话,不会出太大的风险。”
到底,贺砺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下了决断:“……开船吧。”
船鸣了一声,在暴风雨中迎着风浪,艰难地破开浪潮,向着远处,渐渐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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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荔晚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草屋之中。
面前是一道高大的影子,上身□□,背脊上的肌肉线条流畅漂亮,隐约可见淡淡的白色鸢尾纹身。
昏暗的光线中,他的侧脸线条英俊而冷淡,唇角微微向下,是一个并不快乐的弧度。
宋荔晚下意识喊:“靳长殊?”
他转过头来,对着她露出个惊喜的笑容:“学姐,你醒了。”
是程潘。
怎么会觉得,是靳长殊呢?
宋荔晚忍不住嘲笑自己,稍稍一动,就觉得身上到处都是疼的。程潘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将她扶起,宋荔晚抽了口冷气,勉强压住了痛觉,问他说:“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学姐……”他脸上的笑垂下去,自责道,“都怪我不好,咱们两人摔下山后晕倒了,等醒来的时候,船已经开走了。”
宋荔晚微微蹙眉,却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她不知道昏迷了多久,若是整条船的人为了她而拖延到现在,那实在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
只是这样的话,她和程潘,又该如何脱身?
时间一点点流逝而去,宋荔晚心里不好的预感也越来越大,这种预感似乎并不只来源于眼前大自然给予的困境,更像是一种,对还未到来厄运的不祥征兆。
她强撑着身子站起身来,走到檐下,看着远处海天一色的墨色浪花,深深地吸了口气。
雨中的天气,空气嗅起来并不清新,反倒是一种泥土的味道,旁边程潘陪着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雨,不知为什么,忽然问她说:“如果真的来了海啸,我们一定逃不了。”
宋荔晚不知道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轻轻“嗯”了一声,他又问:“学姐,如果咱们今天死在这里,那你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怎么忽然问这个?”
“有感而发吧。”他笑出一口白牙,和刚刚宋荔晚隐约看到的不快乐神情一点不像,“学姐如果不愿意说就算了。”
宋荔晚沉默下去,不知为什么,看着他的脸走了神,却又想起了靳长殊。
仔细说来,眼前程潘的眼睛,和靳长殊实在很像。
都是斜飞入鬓的凤眼,睥睨而风流,眼中绿意涌动,望着她时,似乎也隐有热意。
宋荔晚垂下眼睛,很低很低地说:“最大的遗憾,可能是始终因为胆怯,不敢敞开心扉,去接纳别人的爱意。”
“哦?”风雨如晦,他偏偏全都听到了,“是那位……靳先生的爱吗?”
反正没有别人,也可能是因为,真的可能死在这里,宋荔晚反倒能更坦率地面对内心,若是平常,她不会回答程潘,唯有这一刻,她愿意放下所有的戒备,对着毫不相干的人,承认说。
“是他。”
程潘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微妙起来,看着宋荔晚,半天,嗤笑一声。
“死到临头了,居然还在想他?靳长殊这个人,真的有那么好吗?”
他的语调实在古怪至极,似乎对靳长殊恨之入骨,却又好像嫉妒得深入骨髓。
宋荔晚秀丽长眉皱得更深:“你和靳长殊认识?”
“算是认识吧。”他随口回答她说,视线却望着天空之中的某一点,半晌,冷冷地笑了,“怪不得你会惦记他。他可真是个情种。”
“什么?”
宋荔晚不明就里,同样抬起头来,顺着他的视线向着远方看去。
浓云滚滚,闪电亮得更密,一道一道,织成毁天灭地的网,大自然雷霆一怒,人类的一切都变得渺小起来,可那闪电的风浪里,却夹杂着一道模糊的影。
宋荔晚猛地向前一步,不顾自己整个人都落在了雨中,只是死死凝视着天空。
那是,一架直升飞机,正破开风雨,向着海岛的方向艰难而来。
离得近了,能够看到直升飞机哑光黑色的机身上,金色的“js”标识,被闪电映亮了,竟然那样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