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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沉默了片刻,再度开口时声音已变得冷淡而悠远:“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神秘而不可解的,不要说浩渺的宇宙,就算人本身,也充满了无数未解之谜。爱也好,恨也好,有时候全然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恐惧也是一样。每个人都有他恐惧的事物,让他无法忍受,一想起来都会浑身发抖,甚至根本就不能想。这种恐惧有时候完全无法用理性来解释的。有人会怕老鼠,有人会怕蜘蛛,有人你砍他十几刀都能忍住,可一见蟑螂就尖叫跳开,屎尿直流,理智全无。这与勇气无关,只是一种无法不服从的本能。而你最害怕的……”

话犹未完,羽陡然色变,全身不住打颤,他死命抓住下面的铁环,发出一声微弱的呼叫:“不——”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不错,你最害怕的是溺水。从这种水墨画里最常见的、很有诗意的小木船翻落,掉进没顶的深水里。”

眼罩被拉开了。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浩瀚海洋,朝日初升,东方天际云蒸霞蔚,金晖耀目。冷冷的晓风横扫海面,海风呼啸,浪涛奔涌,卷起万丈黄金雪。这正是被古往今来文人墨客讴歌过无数次的海上日出。他们乘坐的木筏便如嵌在画中一般,与这宏大壮美的背景融为一体,那种浑然天成的美丽,令人只想顶礼膜拜。

然而坐在船里的羽,无疑是这画面里最不和谐的音符。脸色惨白得像个死人,嘴唇不住哆嗦,似乎想勉强自己说些什么,却完全无法开口。

忍凝视着他,缓缓道:“其实你的恐惧可以理解。小时候你母亲带你去游湖,乘坐的就是这种木筏。船翻了,她死了,你的人生也从此改变。那次船难当然会给你留下极深刻的印象。但,这只是表面上看到的。真实情况如何,只有等待你来告诉我。”

他在说什么,羽完全没有听到,只听到耳朵里血往上涌的声音。他死死抠住铁环,指节已因用力而发白,哪里说得出话来!

乳夹被取掉了,牵引链像一条死蛇似的垂下来,忍捡起来,挂在羽的手铐上。羽似乎终于明白会发生什么事,他发出一声绝望的呻吟,竭力想做点什么来阻止忍的行动。“主人,不不,你知道没有这个必要……”他结结巴巴地道,绝望地看着忍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扳开,毫无办法。

在忍抱起他脱离船体的一刹那,他完全丧失了神智,眼前一黑,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不不不不不——”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所有注定要发生的事情,都必然会发生。

没有意外。

没有奇迹。

冰冷的海水即刻将他淹至没顶。朦胧中他听到头顶忍几乎带有歉意的语音:“对不起。但你知道,事情必须这样的……”

汹涌的海水即刻将他淹至没顶。朦胧中他听到头顶传来忍几乎带有歉意的语音:“对不起。但你知道,事情必须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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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

好冷,好冷。

奇寒彻骨的海水霎时间包围了他全身,仿佛千万根冰冷的长针一齐刺入他的体内,令他的血液都冻结成冰。呼吸顷刻终止,胸口闷得发慌,强大的水压刺激得他耳膜生疼。

他感到身体直往下沉,不可抑制的恐惧令他张口尖叫:“不——”这一喊把肺部的空气全排了出来,冰冷的海水不停地灌入他的口腔、鼻腔和耳朵。肺部大概进了水,火烧火燎地疼痛起来。

四面八方都是水,上下左右混沌一片。他拼命踢蹬,但越是挣扎,似乎沉得越深。眼前一片漆黑,巨大的恐惧压在他心头,仿佛深夜赶路的旅人,无论他怎么拔脚狂奔,后面总有看不见的鬼怪如影随形。他们快抓住他了,快抓住他了,那阴冷的手臂就快触及他的后背了!

连接手铐的牵引链突然一紧,他像一条鱼似的被拎出水面,啪的一声摔倒在船里。一股灼热的感觉陡然沿食道而下,耳朵、咽喉、肺部痛楚不堪。他伏在船板上不断呛咳,大量海水从他的嘴里鼻里涌出,呛得他头晕目眩,大脑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