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醒来,龙青云只知夜已深,他支起上半身,肩头的伤虽经过包扎,仍令他痛得大皱眉头。他盘膝而坐,运气吐息,竟发现他的伤势不如自己所想像的严重。
“爷,您醒了?”正在打盹的易江被声音惊醒,喜上眉梢的问道。
龙青云看了四周一眼,床柱是雕花青龙、被褥是轻暖丝绸,靠窗的书桌满是成堆的笔墨字画,这景象他再熟悉不过了,仿佛是回到了家中。
“这是什么地方?”喉咙的沙哑令他又皱起眉头。
易江捧来参茶“爷,这里是清台院。”
原来是龙门的别馆,难怪一切摆设和和家里好像!
龙青云靠坐在温暖的坑上,像只刚睡醒的黑豹般,神色慵懒、姿态轻松,但仍随时保持着敏锐的观察力,一想到在破庙里发生的事,在他俊美苍白的脸上便浮现出深沉噬血的残暴神色。
“伴月呢?”那个在破庙里拼命保护他的小女人呵!忆起她,令他不自禁地流露出温暖的眸光。
“爷,说到那女人就有气,她以为她是谁?爷一受伤,她就俨然以爷的保护者自居,不准任何人靠近爷,不论是吃的汤药、换洗的衣物,甚至连擦拭身体的事,她全都亲自来,只要有人一靠近爷,她就会像刺猬一样竖起全身的刺,任我们说破了嘴,她仍是一概不听不理。”易江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重新在爷面前力求表现,没办法,谁教他这些日子一直被那女人摒除在外。
龙青云闷笑道:“真的吗?她真的这么做?”
“爷随便问个人都知道,若不是看在她一心一意的照顾爷,我们早就跟她拼命了。”
“我昏睡了多久?”他舒展双腿。
“三日了。”
“这三日来她都寸步不离?”他简直不敢相信初伴月会如此待他。
“没错,这女人可把我们弟兄们都惹毛了,再加上雪怜星,一路上让我们追得人仰马翻,倪五、倪六甚至还追到江南去,仍是连个人影也找不到;后来我们火大了,大家便想出个计谋,骗初伴月来到清台院,而她一进院内,就教预先埋伏在这里的人马抓了起来,我们才有机会服侍爷。”幸好他们机灵,不然还真抓不住那女人呢!
龙青云霍地一震,不小心打翻了手中的茶杯“混帐!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她是在保护我,难道你们不明白吗?”
易江连忙惶恐的跪下“爷,请恕罪,实在是因为我们职责所在”
龙青云冷睇了易江一眼“你可知道在破庙中伤我的人是谁?”
“不是雪怜星吗?”
“你们怎么会以为是她?”龙青云淡然的反问,这问题倒令易江一愣。
“那天爷先走,雪怜星在骗开我们之后,就策马追上,而我们被大雨耽搁了一段时间,等赶到破庙时,只见爷已经受了重伤,雪怜星也不见人影,若不是她下的手,难道是初伴月?”
龙青云用右手支着下巴,眼底闪耀着异样的光芒“我背上的掌伤,是谁替我运气化解的?”
“爷的背上有伤吗?我们可不知道,只知道爷肩头上的剑伤。”
那么,应该是她了
龙青云凭着易江的叙说,在脑中拼凑出残存的记忆,现在,只等她亲口证实,便可明白一切过程了。
他起身下床,轻松的闭目站直身,示意易江替他更衣。
“爷,现在时候还早,距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为何不再多休息一会儿?”
“对一个随身侍从而言,你的话未免太多了。”龙青云依旧神色淡然,让人瞧不出他心里所想的。
“对不起,爷。”
着装完毕,他又吩咐道:“立刻带我去见伴月。”
“是,爷。”
龙青云一踏进布满灰尘的柴房,便不悦的皱起浓眉,当他再看到蜷缩在墙角,长发凌乱的初伴月后,心中一悸,狂奔到她身边蹲下,以颤抖的手拂开她脸上的发丝。
她很糟,比他还像个病人,眉眼紧闭、苍白着小脸,额上还烫得吓人,才三天不见,她便已瘦了一大圈,使得瓜子脸的下巴更尖、更惹人心疼了。
他探采她的鼻息,很微弱,胸前的白衣到处沾满红色的血迹。他飞快的点住她心脉周围的大穴,制止她因为内伤过重而不断从口中咯出的鲜血。
易江在一旁噤若寒蝉,爷的脸色好严厉吓人,这些年来,爷已经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总是谈笑自若的应付所有的事,只是他没想到,一向内敛的爷竟会因为一个女子而突然“变脸”
“没事了,别怕,有我在。”他在她耳畔低语,下意识中泄漏出太多的情感。
龙青云单用一臂抱起她,转身往来时路走去。
“爷,您的手不方便,还是我来吧!”
“不用。”龙青云阴鸷的眼让欲跟上的易江蓦地停下脚步“对外,不管是谁,一律都宣称我伤重,所以留在房内疗伤,记住,连八大骑都不许透露!”
“是,爷。”
*******
初伴月的高烧一直到隔日夜晚才退,她的伤势经过仔细调养后,逐渐好转,令她不敢相信的是,躺在她身边的龙青云竟依然病恹恹的,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
门外响起一阵轻敲,八成是易江端汤药来了。
她正准备起身,但龙青云的大手却揽着她的纤腰不放。
“你醒了正好,我去把药端来给你喝。”她拢拢青丝,虽然早已经是他的人了,可对于这种亲密举动,她仍会不自觉的害羞脸红。
“我不喝。”他沉下脸,怎么补了这么多,她还是瘦如弱柳,像是风一吹,就随时会消失似的。
“别这样,你的伤一直没有起色,就是因为你药吃得太少了。”她拍开他的毛手。
他微扬邪邪的嘴角“哼!就是因为药喝得太多,我才好不了。”
“又在胡扯!”初伴月起身披上外衣,却冷不妨的被他一把拉下,跌在软绵绵、无可使力的床垫上“啊!你”他的举动令她气红了脸。
这也是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他是病人,但力气却又比她大那么多,反倒是她,虽然穴道不再受制,却仍被他制得死死的。
“我不要喝那种药,如果你希望我尽快好起来,倒不如让我亲亲嘴,做做那见不得人的事。”龙青云用一只手臂勾抱住她的身躯,让她毫无选择地仰头凝视他的俊脸。
“你真是可耻!”身体还没养好,就在动那些歪念头,这让初伴月从头顶红到脚底,羞不可抑。
“古有明训,食色性也,瞧!现在你不是红晕满颊,比起刚才那苍白的模样要好太多了,这足以证明我的办法最有用。”他将她困在身下,好整以暇的梭巡她的俏脸。
“别闹了,门外有人啊!”她担忧地说,还不时瞟向门的方向。
“所以,我们必须很小声的做,不是吗?”他邪邪的舔着她的粉颊。
“不不行。”她头一偏,在他吻上她的发时,连忙翻身下床,逃离他的魔掌。
“你好可恶,亏我这么费心的”
突然,只见他双手捂着胸口,一脸忍受痛楚的模样吓着了她,她连忙回到床边——
“怎么了?是不是碰到伤口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心急的咬着下唇,小手贴平在他的胸膛上,触及他急剧的心脏脉动。
龙青云定定的看着她,一直以为她是很没有个性的女子,才会任由他予取予求、任他玩弄轻狎,但在破庙那晚,究竟是什么使她变得如此执着且坚强?
掬起几缕在忙乱中落下的发丝,正好让他看清她白皙娟秀的脸庞,那份沉静之美,令他的心涌起阵阵激动,漫天情潮几乎要淹没他的身心。
“你为什么救我?”
他一直百思不解,她何以没有乘机逃走、没有随雪怜星而去,没有恨他夺走她乾净的身子、没有怪他执意掳她出谷,甚至没有听从雪怜星杀他的建议?
初伴月咬着下唇,两排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我的穴道被封住,跑不快。”
“你可以不要救我的,让我死在破庙里,你——”他勾起她的下巴“就自由了。”
她抬起眼睫“我无法看见任何人在我面前死去。”
“好伟大的情操呵!”他的语气转为讥讽。
“没错,所以,我会在幽谷领人出谷,只要我能力所及,我会尽全力救助他人,因此,你根本毋需多心。”
初伴月眸光一黯,就让他这样以为好了,对于他的爱恋,她绝不会说出口,也不会让他知道的,事实上,被拘禁在柴房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彻底扼杀了自己的痴心妄想。
因为,就算她再爱他、就算她为他做了多大的牺牲,只要一进入他的世界,这些就都不算什么了,她甚至连待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是吗?”他皱起眉,对这答案反感至极“你为什么没跟雪怜星一块儿离开?”
“你知道?”她的小手悄悄离开他的胸膛。
“在我陷入昏迷之前,正好听见她喊你的声音。伴月,别拿那套情非得已的话来诓骗我,我只想知道,你为何愿意在最危急的时候守护着我?我待你如何,你我都心知肚明,如果那时你刺我一剑,我反倒觉得理所当然。”然而,她却成为他的救命恩人,这实在令他想不透。
初伴月凝睇着他,思索着有没有可以让他不再逼问,又不至于泄漏过多心事的答案?
门外的人见里头一直没有回应,只得沉默的离去。
“我在等你的理由?破庙中那晚,我已无活路,如果不是你的一念之仁,我根本不可能活下来,”龙青云单刀直入地问:“为什么你不恨我?”
“恨?不我根本不恨你。”初伴月幽幽一笑,她怎会去恨一个自己用心去爱的男人呢?
“那你为什么甘愿耗费自己的内力替我疗伤?或许,我们可以再往前推论,为什么你冲不破我封的穴道?你的武功并不差,不是吗?”
她被问得心乱如麻,害怕面对这样咄咄逼人的龙青云。
他今晚是有备而来的,每一个问题都让她难以招架,她更怕接触他犀利的眸子,那眼神像是他早已有了答案一般,令她进退不得,几乎掉进他的陷阱里。
“我我的经验有限所以”
“傻瓜,难道你不怕穴道封久了,你会变成废人?”
她淡淡一笑,雪怜星也曾这么说过她,但“你应该不会让我成为废人吧?”她反问道。
“难说,如果早知道你的武功这么高强,即使得将你弄成废人才留得住你,我也绝不会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