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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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晦,关山远,案头酒残,梦里衾冷。

云越进来的时候,就见萧暥一脸清冷的靠在榻上,手中摆弄着一枚晶莹玉润的小瓷瓶。

“谢先生送来的?”云越问道,

自从两年前,萧暥在北伐之际,冰天雪岭中寒毒侵入心肺,差点出师未捷身先死。谢映之屏退所有人,以非常之法为他治疗,此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先生来过了?”

萧暥眸色深沉,静静道:“先生,已经不在了。”

他说着抬起清瘦的手,指了指案上,那里搁着一封信。

信中,谢映之笔意洒脱,并没有提及自己的近况,字里行间也依旧旷达淡然,却还是被他看出了依稀的诀别之意。

也许到了萧暥这个时候,对于分别,已经格外地敏感。

“先生乃神仙中人,大约是去云游清修了,主公尚在病中,不要多想,还需放宽心。”云越说着,给他腰后放上软垫,又看向他手中的小瓷瓶,“这是什么药?”

萧暥沉声道:“假死之药。”

云越顿时一愕。

谢映之在信中道,冥火寒毒专吸人的生气,所以对于死者无效,一旦服下此药,呼吸心跳停止,体温骤失,寒毒就会自然消除。

萧暥现在多病缠身,不仅噬心咒反复摧折,所中的寒毒也深入肺腑,半夜咳嗽咯血,难以安睡,药石无医。

使用此法,至少能将寒毒除去,余下的噬心咒虽无治,但是今后天下太平,萧暥也不必再南征北战履历风霜,就可以好生修养,说不定还能拖延十年八载。

其实萧暥明白,谢玄首还存了另一个想法,假死避祸。

他这些年树敌太多,使用此法假死,三五年后就醒来。到时候无论是皇帝、朝臣,还是天下人都以为萧暥已死。

他就可以找个地方隐居,与世无争地活着。

谢映之处心积虑,最后给他做的布局。只为了天下太平后,他也能过上几年平淡安逸的日子。

萧暥微叹,“先生用心良苦,我却无以为报。”

现在国家初定,朝局不稳,赫连因又走脱了,他还不能假死隐遁。

就在这时,徐翁推门进来道:“主公,陛下的旨意道了。”

洋洋洒洒十几页的悔过书,被云越一把扔在地上,“这是什么悔过书,这完全是陷害栽赃!”

“他们光提锐士营杀戮甚重,却对锐士营的将士们平天下,剿匪患,驱胡虏,浴血沙场的战绩闭口不言,我从没见过如此眼瞎之人。也从没见过如此偏颇之辞!”

“主公抱病千里北上,扶危救驾,没有功劳就算了,他们还让你抄这种东西!换是以往,早就……”他咬紧下唇,还是把大逆不道的话憋了回去。

早知道今天这样,当年就滞留在蜀中,裂土割据又怎样?再退一步,萧暥手握兵权,势力滔天时,就该自己……云越赶紧刹住自己脑中犯上作乱的念头,毕竟世家子弟出身,这种想法在心里一掠而过,就被压下去了。

萧暥静静道:“徐翁,把纸收起来。”

“主公,你不能抄,你若抄了,就是承认了啊。”

萧暥当然知道,这是个套,他一抄就是默认了这上面所写,英勇杀敌就成了屠戮无辜,为国奋战就成了图谋不轨。先是污名化锐士营,好下一步顺理成章的裁撤。

他不会抄这种东西,这会寒了三军将士的心。

但是不抄,皇帝摆明了把丙南他们和几千士兵扣着了。无诏调军,是救驾还是谋反,全是皇帝一句话。

窗外阴沉沉的雨色,映着他清瘦的身形,他轻咳了声道:“徐翁,给我去买几坛好酒。”

两日后,雨停了,郊外离离青草,漠漠寒烟。

正是四月,营地旁的海棠花开得正好。

萧暥依旧是一袭肃杀的黑衣,带着酒就去了军营。

和以前相比,大营显得寥落,青壮士兵都被调走了,营中只余下一群老兵。征衣陈旧,兵器锈蚀,没有整修。看来上头没有调拨银钱。

但是尽管如此,老兵们一看到他,都分外激动。

还是和以前一样,席地而坐,一坛酒轮着喝。

辛辣的酒液沿着喉咙如一团火焰灼烧进肺腑,萧暥脸色愈寒。

“主公,你在病中,少喝点。”云越低声提醒道。

“不妨事。”萧暥摆手,这最后一顿酒只求尽兴。

酒过三巡,老兵油子们话多了起来。

“主公,他们毁你谤你,兄弟们都替你不平啊。”

“横云岭若不是主公,小皇帝早就被胡人抓去了!”

“要我说,倒不如干脆让胡人再烧一次盛京!”

“主公,你只要放句话,兄弟们跟着你反了,大不了落草为寇!心里舒坦啊!”

萧暥干了最后一口酒,放下酒坛,道:“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们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