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节(1 / 2)

然眼前这小皇子还是旧日模样,脸上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冰冷,好像有那么一瞬间,无数雪崩坍塌下来,将一个鲜活的人生生冻结成了石头。

赫连容漠然地扫过他们,有些倦怠地说道:“我累了。”

“九皇子快些进来。”石丽君上前一步,赫连容却反射性地躲开她的手,不肯让她碰到自己的胳膊。

石丽君吓了一跳,就见到九皇子低下头,匆匆地进去了。

他们知道出了事,只是,却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直到几天后,他们听到从凤仪宫传来皇后去世的消息,这才恍惚有些明悟,或许九皇子这些反应,正正与此有关。

九皇子已经在屋里呆了好几天,一直都没有出来读书上课。就算送饭到了门外也没见他出来吃,好几天都不见踪影。

宁宏儒试探着问过暗卫,同样得到了九皇子从来都没有出入过的消息,这无疑让他们心中更为担心。

直到听到皇后去世的消息。

这样大的事情,怎么都得告知九皇子,两人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强行破门而入。

只是刚刚走到门前,犹豫着要怎么打开这扇门的时候,就听到吱呀了一声,门从里面打开,露出了一张雪白的小脸。

九皇子的年纪不大,身体却一直还算不错,就算是在冬天摸起来小手小脚也是暖和的,长得也比同龄人要高大一些。只不过今岁冬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管放了多少暖和的东西,都只会喊冷。

而今看着九皇子苍白精致的小脸,两人如何不知道他又犯了寒疾。宁宏儒有些担心,下意识去碰他的手,尽管小孩想要躲不过这一次许是在屋里待了太久,他的动作有点迟钝,被宁宏儒给碰到了。

宁宏儒没想到入手的感觉,却是比之前还要冰凉,把他整个人冻得哆嗦,只以为自己好像摸上了什么冰块。

“九皇子,你生病了!”宁宏儒着急地说道,也顾不上要说起皇后的事情,一心一意想着要去叫太医。

石丽君比他还要冷静些,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然后低头对九皇子说:“主子,凤仪宫那边传来消息说,皇后娘娘……”

“去世了?”

时隔好几天,九皇子终于开口说话,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小脸。

石丽君和宁宏儒莫名有一种古怪的感觉,仿佛就在这几天,他们错失了九皇子身上的某种变化。

石丽君犹豫着说:“正是,现在各宫都在准备,咱们……”

九皇子从门内走了出来,将过分冰冷的小手缩进袖子里。

“那就走。”

一主两仆离开了撷芳殿,暗卫悄无声息地跟在九皇子的身后。

唯独只有他一人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就在他守着九皇子待在屋顶上戒备的时候,断断续续的,他仿佛听到了哀嚎,如同幼崽嘶鸣,又像是野兽的咆哮。不断的,不断的,一次又一次在痛苦中挣扎,仿佛是在生死的边缘上。

直到九皇子走出来的那一刻,他比任何人还要快地发现,眼前的九皇子与从前绝不相同。

他那双漂亮的黑眼睛里,再没有任何的生气。

死气沉沉,如同垂暮的亡者,又像是濒死疯狂的幼崽,染着前所未有的煞气。

惊蛰几乎是气疯了。

他已经那么久,那么久,没有过这种气到几乎头晕的感觉。

当然,意外发现容九身份这件事不算的话。

“你拖我出来做什么?”

寿康宫前,惊蛰和赫连容两人拉拉扯扯,看起来非常不成体统。赫连容圈着惊蛰,就像是圈着一只要疯狂越狱的小狗。

惊蛰已经不是气得要咬人,而是气得要杀人。

他的手指都在哆嗦,那是极度的怒意和难以掩饰的痛苦,仿佛连说出来的话,都带着情绪上的感染,叫人轻易能觉出他的伤心,“他们凭什么那么对你!”

赫连容:“大抵是我的出生,会叫他们日夜提醒着自己犯下的错误。”

他说起这话,表情尤为冷漠,仿佛在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情,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那种冰凉的寒意不仅是对别人,更是对着自己。

对于皇后来说,赫连容的出生来得太迟,就仿佛是在不断历数盛隆帝的背叛;而对于盛隆帝,赫连容的存在,不外乎是在提醒着他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不管是盛隆帝,还是沉思,都不愿意看到九皇子的出现,正是因此。

惊蛰:“孩子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是他们自己执意要生下你,却偏偏做出这种……”一时间,他想翻出句脏话来骂,却苦于他平时没有这样的积累,搜肠刮肚,竟只能憋出“混账狗屁”这几个字,真的气得肝都在疼。

这分明是他们自己的错误,却偏偏怪罪在一个孩子的身上。

从前惊蛰知道,容九身上的毒是母亲下时,就已经觉得疯狂,却万万没想到,盛隆帝更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他居然逼着亲生儿子去毒杀自己的母亲,这是何等天理不容?

他就算想杀了皇后,自己动手不就是,又或者,有更快,更简单的方式,为什么偏偏要赫连容去做?

“他和母后互相折磨,已是又爱又恨,他急于摆脱母后,却又不忍心自己亲自动手,此为其一;母后憎恶我,嫌弃我,从不在意我,他就是要用被她嫌弃,憎恶的存在,故意去杀她,是为报复,此其二,”赫连容淡淡地说道,“而第三点,尽管那时看着我与皇位无缘,不过,他还是想断绝我登基的可能。”

一个弑母之人,哪有什么资格登上帝位?

盛隆帝的手里,掌握着这么一个秘密,就算日后赫连容真的逃出他的五指山,却也未必能翻出浪花来。

惊蛰瞪圆了眼,气得眼角都在发红。

他抓着赫连容的衣襟,“所以,这些年,哪怕都过去那么久,你还因为那个狗屁的誓言,所以哪怕知道太后包藏祸心,还是一直纵容着她?”

谁说赫连容没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