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银霁上完了底妆,韩笑接了个电话,说是临时有事要去趟(2)班,打包了粉底液和遮瑕,把哭丧着脸的黎万树一并牵走了。
就算不照镜子,银霁也知道,此刻的她看起来就像一个能面。
韩笑这一走,刚挂完水的元皓牗就敢从桌洞里摸冷饮出来喝了。准备期间有点放假的意思,教室里的人员比较分散,于是他大摇大摆地走过来,踢着凳子坐在了银霁对面。
开口之前,这位方丈一抬眼,可能是被能面触发了恐怖谷,手里的一沓意向表掉在桌上,往生咒几欲脱口而出。
银霁用伽椰子的声线跟他打招呼:“师傅,Howdoyoudo?”
元皓牗迟疑着拿起韩笑留下的眉笔:“不然我先帮你……恢复一下……活人该有的颜色?”
银霁对他的技术毫无信任:“谢谢你,我不想变成张飞。”
迟疑的手放下眉笔,又拿起了腮红刷……
“我也不想变关羽。”
银霁起身要走,对方已经在视觉上习惯了些许,把半沓意向表丢到她眼前。
“闲着也是闲着,来,帮忙填一下姓名学号。”
高一生有学号、饭卡号、中考准考证号,每次月考有不同的考号,走读生还有走读证号,每串数字都有着不同的用途。以往把表分发下去各自填写时,总会在数字上出现大量纰漏,元皓牗图省事,干脆替全班一手包办了。
重新上岗的班长秘书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发现领导的笔冻得出不了油,当即双手奉上斑马JJ15:“用这个,不断墨,我只有填作文答题卡的时候才舍得用。”
——就当是报答刚转来(18)班时的那支好笔了。
元皓牗挑起眉,也不道谢,一手抓起勋冠饼屋易拉罐装的青梅茶,自在地啜饮一口,还理直气壮地瞪回来:“已经放在棉袄里捂热了,我就喝半罐。”
“你喝你喝,反正要在手上扎窟窿的不是我。”
银霁好端端的笔尖被刚递出去的子弹头狠狠撞击了一下——多么精细的进攻啊。
“青梅茶……我在想,你们家有竹马茶吗?可以弄个AB套餐。”
元皓牗否决了这个提议:“竹马的成本比青梅高。”
不知道他说的是本义还是比喻义……总之银霁的桌上多了一罐薄荷茶,非常自然地。
随着一摞待填表格越来越薄,秘书又奉上了奶砖本:“拿这个垫着写。”
元皓牗举起来看了看:“又是一本一模一样的?”
“上次不是告诉过你我囤了一箱嘛。”
“你都不会用腻的吗?韩笑她们每周都要去文具店买几根奇形怪状的笔,这样才能维持住学习热情。”
“我懒,用到喜欢的就不想尝试别的了。”
“啊……”元皓牗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
银霁发誓,刚才那句话绝对没有弦外之音。她有些恼怒地拍拍桌子:“笑什么笑,难道你没发现,你也在培养我这方面的倾向?”
“我?什么意思?”
银霁朝薄荷茶努努嘴。
元皓牗愣住:“你怕不是有点被害妄想了。”
“我从没说过我喜欢你家的薄荷茶吧?”
“嗯……你没说过吗?”元皓牗作思索状,“可你也并没有拒绝啊,放轻松,顺手拿出来的罢了。”
“随手不了。你说过薄荷茶已经下架不再生产了对吧?”
“是啊,叫你帮忙清清库存怎么了?”
“只是这样而已吗?那黄思诚管你要薄荷茶的时候,你干嘛给了他一罐可乐呢?”
“都说了是顺手……”
“下架了就再也喝不到的薄荷茶,喝不到就会一直念想,念想着念想着,对茶的思念就会算到茶的供应方头上,这就是‘抓住她的胃’的底层逻辑,你好可怕啊,元皓牗!”
“得了吧,完全是造谣!”
——如果真是造谣,为什么要笑着说?
身不由己地,银霁也被传染了笑意:“如果我要说,我有关键性证据呢?”
元皓牗放下笔,朝她伸出手:“洗耳恭听。”
“这罐薄荷茶在你桌洞里放了起码有十天。”
“那是因为我忘了,不行吗?”
“你忘不了,在你急着掏课本出来的时候,它都掉在地上两次了。”
被告抓住破绽:“你都没回头看过我,你又怎么知道的?”
比起肤浅地质疑“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没看你”,原告急于享受解出谜题的胜利:“因为韩笑会照镜子啊!”
被告哑口无言。
银霁几乎要顶着一张能面唱起“WearetheChampion”,越过元皓牗垂下来的肩膀,看到教室门口聚集了一群人,紧急闭上嘴。
是韩笑带着团员们来这里化妆。元旦晚会还剩不到两小时就开始了,可准女团的脸色都不太好,又不像是登台紧张的样子,而是有些奇异的疲惫和呆滞。
元皓牗挺直,身子作出一副老干部的姿态,抖了抖手里的表格,回头问她们:“怎么了,各位A班的练习生?”
“突发状况。”韩笑满脸愁云惨雾,“刚才,老师说……临时要把我们的《极乐净土》改成红歌。”
银霁眯起眼,不由得打起了精神。可以啊余弦,忍到现在才出手,一出手就来了个大的,人怂到极致便会如此过激吗?值得引以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