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愈繁,东扑西生,此灭彼起。神一魁之变,实在是时势非常,出乎意料之外。杨鹤在系,臣心万不自安,恳请陛下从宽发落。
镇原之北西隩一场大战,大小十余战,官军全胜,斩杀农民军数千人,杜三、杨老柴被杀,红军友、李都司走脱。曹文诏与杨嘉谟紧追不舍,直追至唐毛山。曹文诏从子(兄弟之子)游击曹变蛟一骑先登,官军鼓噪随上,一通滥杀。除了红军友、李都司又趁乱得脱,这支最大的农民军几乎被斩尽杀绝。这是自王二白水起事以来朝廷的首次大胜,洪承畴立刻向朝廷驰报“西隩大捷”。
李都司引了可天飞、独行狼去围攻合水。
合水告急,洪承畴命曹文诏火速驰援。
曹文诏不敢怠慢,提军连夜奔赴合水。将至天明曹军才赶到合水城外。农民军当然早有准备,李都司率千骑来截曹军,他哪是曹文诏对手!不到数合,便被击溃。
曹文诏麾众再进,一马当先直抵城下。忽听一声胡哨,敌兵四起,漫野而来,将曹文诏与曹军隔开,曹文诏单枪匹马被团团围住。
城上守兵见得真切,惊呼道:“不好,曹将军陷没贼中了!”言未已,但见曹文诏立起马上,一支长矛上下翻飞,左挑右搠,贼兵触之即倒。城上守兵还在发呆,曹文诏脚下已倒了一圈。城上官军精神大振,鼓噪杀出,两下夹击,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渠。可天飞、独行狼、李都司等只得鼠窜逃去,十停中已去了七停。
曹文诏已乏,正准备收兵入城,贺虎臣、杨麟的先锋军赶到,曹文诏大起精神,复合军追击,直追至甘泉县虎兕凹。
可天飞方才造饭,不期官军天降,吃足了苦头的可天飞等哪还有力气对抗天朝大军?只有逃命的份了。
也是可天飞命苦,兜头碰上了曹文诏。可天飞无奈,也只能提刀迎上,哪是对手,略一接触,就被斩于马下。
李都司见不降只有死了,只得下马乞降。偏是独行狼又逃了去,投奔郝临庵,遁匿耀州锥子山。曹文诏哪肯罢休,把个锥子山死死围住。
农民军垂垂待毙,几个小头目便起了反志,杀了郝临庵、独行狼,函首出降。洪承畴令降众解甲缴械,把大小头目四百人聚拢了,一起杀死,余皆遣散。
洪承畴随后入平凉,设伏斩杀不沾泥。曹文诏入庆阳,设反间计除掉红军友,在延水关追杀混天猴。
随后,洪承畴细心筹划,先堵农军粮路,再下胁从免杀令,以瓦解农军人心,从此便势如破竹,连下绥德、宜川、清涧、米脂,先后斩杀点灯子、扫地王等大小股农民军头领二十余人,罗汝才、老回回、张献忠、高迎祥、李自成等迫于官军挤压,先后渡过黄河进入山西。
至此,关中魁渠只剩一个龟缩在宁塞的神一魁了。冤家路窄,杀了神一元的副总兵张应昌又被派去端神一魁的窝。张应昌将兵围了宁塞,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神一魁一眼打上城下的张应昌,破口大骂:“姓张的你个娘日的,爷爷拼了一死,也要取你的狗命!”
张应昌呵呵一笑:“神一魁,你与杨鹤设计杀了茹成名,怎么又反了?毫无礼义廉耻,真是盗贼本性!”
听了这话,黄友才、张孟金一起看向神一魁。
神一魁顿时面现尴尬之色,随之涨红了脸,恼羞成怒道:“放你娘的臊屁!”却又不知如何辩白,只窘在那儿。黄友才看在眼里,疑心大起。自茹成名被杀后,黄友才就积了满腹狐疑:神一魁部是陕甘最大的一支义军,其时攻城略地,正在势盛,神一魁又与官府有杀兄之仇,但神一魁不思报仇,却带头降了。因他的受抚,王左挂、张献忠才觉着势孤,随着受了招安。
受抚后义军被遣散大半,他却不争,任由官府摆布。没了人,谁还把你当个人?他是糊涂,还是别有用心?那一日神一魁被杨鹤召去,密商了一天,回来就叫三人去向杨老头谢恩,茹成名有去无回。得知茹成名被杀,神一魁一无悲,二无愤,反说茹成名是咎由自取。
由于黄友才、张孟金力迫,神一魁才勉强再举义旗。
说是又造反了,却是既不争军,又不争城,只龟缩宁塞不动。黄友才正摸不透神一魁的心思呢,听了张应昌的话,心下大白,认定茹成名被杀是神一魁下的套,暗下了心思,神一魁走投无路之时还得降,到时我二人便与茹成名一样,被他做了送人的见面礼。
张应昌本就是存着一颗挑拨离间的心,又道:“神一魁,陕甘大小贼盗或死或逃或降,已被洪承畴、曹文诏赶尽杀绝,王左挂、独行狼、混世狼、可天飞都已授首,只剩你这不堪一击的弹丸之地了。掂量掂量你这条命还值几个子儿吧。”
“哼哼,莫哄你爷爷。那死的、逃的、降的都是小股,怎不提张献忠、高迎祥?”
“哈哈哈哈,张、高二贼已经溃不成军,逃入山西了。”
黄友才心中陡地燃起希望:“紫金梁、曹操、老回回呢?”
“紫金梁王自用、曹操罗汝才、老回回马守应当然更是站脚不住,也溃窜山西去了。”
黄友才心中暗暗叫好,只要还有义军在就行,但必得试试这个神一魁才成:“头儿,已是走投无路了,如何才好?”
神一魁看看黄友才,又看看张孟金,道:“你们说呢?”
黄友才心中冷笑,他果然又想降!口中却道:“神一元大头领都不是姓张的对手,何况咱们?再说关中已尽失,咱们只有四千人,硬打岂不是找死?”
张孟金大不以为然:“洪承畴可不是杨鹤,他是来剿的,不是来抚的。况且陕甘已平,更没来由抚了。主抚的杨鹤尚且杀了茹成名,何况主剿的洪承畴?即便降了,姓洪的岂能放心?这张应昌是个杀人魔王,今日降了,明日就把咱切了!”
黄友才心中大奋,张孟金没想透,神一魁只要将咱俩的脑袋送与张应昌,自然就保住了他那颗脑袋。只要张孟金不愿降,事便可为,遂向城下叫道:“张应昌,你可愿招抚我等?”
张应昌哈哈大笑:“招抚?抚你何益?还想捞个守备?梦你婆娘去吧!想活命,就投降;不降,就出来送死!”
“降不降你,容我们大头领思量一晚,明日复你如何?”
张应昌心中暗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向后一挥手:“回营。”当晚便布置妥当。
果不出张应昌所料,三更时分,一队人马从城中潜出,及近了张应昌大营,发声喊杀入,却是座空营!
黄友才心知上当,叫苦不迭,伏兵四起,黄友才、张孟金哪是张应昌对手,加之心中又悔又急,乱了方寸,只一个回合便被斩于马下。
张应昌遍寻神一魁不见,随手拎过一个小喽啰一问,果然是被黄友才杀了。张应昌挥军入城,见神一魁横尸府中,笑道:“这点儿损招都看不出,还想造反?”
[1]吴桥之变:1631年(崇祯四年)十月,登、莱巡抚孙元化的部下鋀州游击孔有德,率部属千余人循陆路赴宁远卫(今辽宁兴城县)增援,闰十一月,行至吴桥(今河北吴桥县),逢大雪,无所得食,发生兵变。史称“吴桥之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