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汉人皇帝:崇祯大败局__23(1 / 2)

“他说有事求见万岁爷。”

崇祯略一想:“叫他候着,先召吕图南。”待吕图南进来行过礼,崇祯先反问道,“吕图南,你可知朕召你何事?”

“臣知道,是为钱嘉征弹劾臣一事。”

“这么说,钱嘉征的奏疏你看过?”

“臣看过,钱嘉征劾臣‘党奸阻抑’。”

崇祯起身溜达到吕图南面前:“这就让朕不解了,你既知是奏劾你,为何又封进?既封进,为何又不置一词?”

吕图南一副不卑不亢,从容不迫的样子:“回陛下,封进奏疏是臣职责所在,臣办的是国家公事,不是臣个人私事。”

“既如此,你为何又退回弹劾魏忠贤的折子?”

“臣不是退回,是要他重写。”

“为何要重写?”

“称谓字划不合体式。”

崇祯笑道:“钱嘉征说你党奸阻抑,你不想辩驳么?”

“钱嘉征举不出臣党奸阻抑的实迹,就是臣要他按规矩重新写来,也是照章办事,陛下乃千古明君,何用臣自辩?”

崇祯哈哈大笑,随即道:“你倒是个厚道老实人。钱嘉征的奏疏誊抄了没有?”

“没抄全文,记了撮要。”

“好,你回去,将钱嘉征疏的撮要封进来。”

“臣带来了。”吕图南说着已双手呈上。

崇祯赶快接过回座细细看了起来,渐渐地眉尖高挑,龙目大张,一股英气流溢脸上,这正是一份他盼望多时的劾章!

阅毕,看着吕图南,崇祯和颜悦色道:“通政司,通达政事之谓也。钱嘉征一介贡生,不谙朝廷规矩是有的,但若要求人人都按体式写来,就有可能误了大事。今后疏理奏报,不必囿于体式,重大论事亦不必誊抄,尽快封进,朕不怪你就是。”

待吕图南走了,徐应元又凑上来:“万岁爷,是歇会儿,还是召见魏公公?”崇祯拿眼瞪着徐应元,好像没听明白。

徐应元只得提醒道:“魏公公还在外边候着那。”

崇祯嘴角挂起一丝只有徐应元才能体会到的不怀好意的笑,他并非没听明白,只是心中兴奋又不失身份的顽皮之举。

徐应元看出来了,也咧嘴一笑,却心中一酸,毕竟只是个大孩子,真难为他了。

“叫他进来吧。”崇祯吩咐完便埋头在钱嘉征的折子上批示,直到魏忠贤进来跪下拜过了,崇祯才停下笔,抬起头,眼角也带了些笑模样,“起来吧。”

不知是恼的还是慌的,魏忠贤从肩膀直抖到膝盖:“请万岁爷遣老奴回家吧!”

“谁又惹了公公了,是朕么?”

魏忠贤心说你装什么蒜?鼻子、眼、嘴挤到了一起:“万岁爷就是叫老奴死,老奴也不敢说个不字。可那陆澄源、钱元悫以诬谤之词惑乱圣听,却举不出一桩一件,皇上不可不察。老奴所有,都是先帝所赐。建生祠事,是府道科员仰体先帝慈爱老奴之心所为,老奴并未预闻。

“缇绮拿人,都是奉旨办事,至于如何处置,则非东厂辖限,并无‘广开告讦,诛锄士类’之事。老奴族辈有掌锦衣卫,也是先帝所加,更没有‘遍列私人,分置要津’之事。

“至于说老奴‘妄引符命,阴养死士,陈兵自卫’,用心太过恶毒,是欲假万岁爷天威杀了老奴!老奴与陆、钱二人并无仇隙,只是先帝时他二人不得重用,怪在老奴身上。

“老奴虽蒙先帝宠信,荣耀逾常,但毕竟是个寺人,哪里就能随意褒贬外臣?自皇上登基,老奴自知身份已比不得先皇在时,自是加倍小心,还是碍了他人眼。

“皇上天资英纵,老奴自知已是无用,老奴不敢絮叨烦了皇上,如今放了老奴回家养老,便是可怜老奴了。还望皇上体察老奴三朝侍奉君家的忠孝心思。”

魏忠贤像是背熟的,一口气说了这些,已是哽咽,脸上江河横流。

崇祯点点头,魏忠贤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公公说陆、钱二人都是诬谤之词,举不出一桩一件,当年杨涟劾你二十四大罪,可还记得?”

魏忠贤脑子里“轰”地炸了,皇上要算老账了,正不知如何回答。崇祯又道:“朕这里还有一份折子。”用下颌向案头一指,“徐应元,公公不识字,你给公公念念。”

徐应元拿起转向魏忠贤打开:

贡生钱嘉征劾魏忠贤十大罪:曰并帝。内外封章,必先关白,称功颂德,上配先帝,及奉谕旨,必曰“朕与厂臣”,从来有此奏体乎?曰蔑后。皇亲张国纪未罹不赦之条,先帝令忠贤宣皇后,灭旨不传,致皇后于御前面折逆奸,遂遭罗织,欲置之死,赖先帝神明,祗膺薄衍,不然皇亲危则中宫危矣。曰弄兵。祖宗朝不闻内操,忠贤外胁臣工,内逼宫闱,操刃禁中,深可寒心。曰无二祖列宗。高皇帝垂训,中涓不许干预朝政,乃忠贤一手障天,杖马辄斥,虿毒缙绅,蔓延士类,凡钱谷衙门、边腹重地、漕运咽喉,多置腹心,意欲何为?曰克削藩封。三王之国,庄田赐赉,不及福藩之一。而忠贤封公、侯、伯之土田,膏腴万顷。曰无圣。先师为万世名教主,忠贤何人,敢祠太学之侧?曰滥爵。古制非军功不侯,忠贤竭天下之物力,佐成三殿,居然袭上公之爵,腆不知省。曰邀边功。辽左用兵以来,堕名城,杀大帅,而冒封侯伯。曰伤民脂膏。郡县请祠遍天下,计祠所费,不下五万金,敲骨剥髓,孰非国家之膏血?曰亵名器。顺天乡榜,崔呈秀之子铎,目不识丁,遂登前列。夤缘要挟,不可胜数。罄南山之竹,不足书其奸状;决东海之波,难以洗其罪恶。伏乞皇上独断于心,敕下法司,将魏忠贤明正典刑,以雪天下之愤,以彰正始之法。臣自仰答涓埃,使后世读史者谓,圣主当阳,有敢言之士,万死何辞!

徐应元念完,又大声道:“皇上批旨:魏忠贤事体,朕心自有独断。青衿书生,不谙规矩,姑饶这遭。”

魏忠贤明白自己是步步入了人家瓮中,什么屁旨,明是告诉咱家皇上批驳了,暗是告诉咱家饶了他这遭,就难饶咱这遭了!

崇祯脸上还是似笑非笑的模样,可在魏忠贤看来,这文华殿就是阎罗殿,这崇祯帝就是阎王爷!

“钱嘉征所举桩桩件件可是实有的?”崇祯慢声细语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