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将漆黑乌亮的眼眸转过来,盯着聂扬帆,道:“我叫宁奕。”
宁易还是宁亦?聂扬帆本来想问问清楚,但想了想还是没问出口,他能告诉自己名字,已经算是进步了吧。人要知足。
“他……没事吧?”宁奕大大的眼睛忽然变得湿漉漉的,好像带着恐惧,“我不是有意伤害他的,真的。”
聂扬帆心里产生了一种类似同情的心痛,“他没事,你不用担心。你心里憋的事,可以跟我说,说不定会好一点。”
宁奕闻言浑身一僵,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把自己懦弱胆怯的一面暴露给了这位警察先生。
仅片刻,刺猬似的盔甲又安上了身。
“请你出去,警察先生。”
“我姓聂,你可以叫我聂大哥,我应该比你年长吧?”聂扬帆显然不理会他的逐客令,“还有,我是不会离开你的,我现在是在停职观察中,无处可去。”
宁奕抿唇不语,但是眼里带着明显的怒意,瞪着聂扬帆。
“不要这样看我,让我虚得很。不是我不想走,而是我走了,你要是再自杀怎么办?”聂扬帆说出自己的顾虑,而后小心翼翼地观察宁奕的表情。
果然后者双眼一瞠,咬了咬淡色的嘴唇,道:“我不会再干傻事了,你放心走吧。”
看他的确不像个会撒谎的孩子,聂扬帆拾掇拾掇自己老妈子般的烂操心,转身走了出去。他去买晚饭。
宁奕见他走了,一下子松懈下来,眼泪顺着冰凉的面颊肆意流淌,自己无法控制的恐惧与想要轻生的强迫感在脑子里翻滚、撞击,简直把他折磨疯了。是的,他不想死,可是这由不得他。一把无形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他的头顶,逼迫他走向死亡之门,一边催促一边鞭笞他。
“不要、求求你不要……”宁奕抽泣着,掀开被子走下床,他的手脚都在颤抖。脚板站在冰冷的地板上,刺骨的寒犹如蚂蟥一寸寸蠕动到他的小腿、膝盖、大腿根以及更往上的肢体。
他的思想分裂成了两半,一半占据了上风,操控了他的身体,并且指挥他的身体走向自我毁灭的边缘。另外一半能做的,仅仅是睁大眼睛,无助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他哆哆嗦嗦走到了阳台上,两只手搭在了栏杆上,竹竿一样细的腿杆跨过了栏杆,骑在悬崖边上。
聂扬帆刚刚走下楼,走过住院部的楼下,往上一望,不敢置信地看着宁奕。他猎猎飞舞的宽大的病服,他鼻头通红泪水晶莹的脸庞,还有他楚楚可怜望向聂扬帆的眼神。
满腔的怒火一下子填塞了聂扬帆的心间,他还是头一回尝到了被欺骗的滋味,这种欺骗不似歹徒的满嘴胡言,这是一种把自己的诚心交出去却被踩得稀巴烂的苦涩滋味。
“宁奕你他妈敢骗我!!——”
震天的爆喝直贯云霄,树上的小鸟统统被惊飞了。
宁奕浑身一抖,凄惨地摇着头,试图解释:“我没有……我没有……”
徒劳的解释,那你现在跨在栏杆上又怎么一说?聂扬帆死死地盯着他,额上青筋突起,“你敢跳?!你敢——”
三楼上的少年一直在摇头,就是不下来,楼下聚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聂扬帆懊恼地搔着后脑勺,一跺脚赶紧往回奔。
宁奕见他要回来,心里更是慌张,脚一滑整个人翻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