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是拿人撒气,还是和时间过不去。
窗牖边缘透进室内的晨光从周怀旭搭在墙边柜的手指间倏忽恍过,金属婚戒反射的刺目光线拨乱两人的眼。时酒缩了一下腿,扭捏着就要开口。
“我……”
“你——”
匆匆对视一眼。
“你先——”
“你——”
端起那杯微凉的茶水,周怀旭叹了口气,默默走到时酒面前,拉过他的手,将杯子放到他手心里。
“我……”没了人抢白,时酒又有些踟蹰,他捏紧杯壁,缓缓平复着内心的紧张,可一开口依旧是哆嗦:“我……我可以…我可以的。”
似乎是怕周怀旭不信,他又抬了头,前倾了身体,和周怀旭鼻尖对鼻尖,红着眼圈道:“我可以的。真的!”
就见周怀旭稍稍后退,审视地瞧他。
所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周怀旭不可能不明白时酒没说出口的话,时酒紧绷的身体,蹙起的眉宇,言语间飘忽的眼神和攥着玻璃杯的小动作,事无巨细尽数落在他眼里。他知道时酒多多少少背负着愧疚,也明白家里人的雪上加霜,但他更清楚解铃还需系铃人,如果时酒不打开心结,那么无论他如何保护他,都不能周全。
就像教导一个自闭的孩子,如果他不愿意乐观地认识整个世界,那么无论他看见多么磊落无私的眼神,都会怀疑自己被遗弃。
有些事周怀旭可以帮,有些事他帮了,不会对时酒有益。
时酒被看得心慌,不明白周怀旭的心思,只以为他坚持不愿意,还欲再说。方启唇就被眼前人香了一记,还懵着,那人手就捏到脸上来。
“好了好了。”周怀旭又叹一声,怅然道:“真是拿你没办法。”
见时酒如梦初醒不知东西的样子,无奈之余又觉得可爱,直起身将人揽靠在怀里,笑道:“还没说怀上呢,就不理我了,怎么不怕我吃醋?”
时酒会意,紧紧拽住了周怀旭的衣角,破涕为笑道:“孩子的醋你也吃……”
“可不能再要个阿靖了。”说到孩子周怀旭还有点头疼,“也不知道谁教的,闹心。”
“阿靖不是说是你教的吗?想赖帐?”
“不赖。”周怀旭揉了揉时酒蓬松的短发,莞尔道:“只要是酒酒生的,我都喜欢。”
——“所以,”他顿了顿,褪去所有逗笑的幼稚,抬起时酒的下颚迫使他看他的眼睛,“别多想,我不怪你,嗯?”
从一盏灯火徘徊到一盏灯火,从一弯新月眺望到一弯新月,从一个街角辗转到一个街角,幽昙钵花百年人生,不过苍穹轻尘,天地蜉蝣,时一现而。他曾以为的寂寥一生,应是星河一瞬,不料想有一日,会绵延为此时无尽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