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
晚上?,林薇站在?窗口,如水的月光洒在?身上?,昂首看天,一弯冷月高?悬天际。
法国和中国的时差有六小时,这个时候,她的父母已经看不到月亮,背着?晨起的朝阳,一路向前,走向未知的远方。
……
一滴红色的水珠滴在?草绳上?。
林涵芝收回手?,看着?扎破的手?指,她愣了愣,将手?送到自己?眼前,好似第一次看到一般,眼前的这只手?布满了黄黑色的粗茧。
耳边不知为何听到了奶妈的声音。
“大小姐的这双手?,可做不了粗活,细白水.嫩嘞。”
弟弟撇嘴:“娇生惯养的,这种?女人谁娶谁倒霉。”
母亲淡漠地道:“我养她也不是让她做粗活的,她就好好地给我当?她的大小姐,我的钱够她花几辈子了,她想?怎么活就怎么活,用不到你讲她。”
林涵芝迷惘地眨眼,她已经很久都想?不起来这些人了。
就连她的两个孩子,都没有时间去?想?,每天是做不完的活,从早到晚,每个人都盯着?你,只要懈怠,就会被人扯着?头?发扇巴掌,敲锣打鼓把她送上?台,没有任何尊严。
她没有时间去?怀恋过去?,不敢怀恋。
只有做梦的时候,潜意识会把她带到那个温暖的过去?。
自从原来的大队长被革委会抓走后?,他们就被赶到了四处漏风的牛棚,湿冷的风透骨冰凉,无法让人入梦。
“阿芝……”方廉新回来了。
林涵芝“嗯”了一声,将手?上?的血珠碾了碾,继续捻着?草绳,他们的东西?经常被偷,有时候直接抢,只有这种?不值钱的草鞋才能留下。这是她偷学来的手?艺,这里的人见到他们就算不扔石头?,也要躲着?走。
但马上?,她停了下来。
她似乎听见了一声微弱的低呜声,像是猫叫。
林涵芝朝方廉新看过去?。
只见他解开衣服,小心地从怀里抱出来猫仔,只比巴掌大一点,那赢弱的模样,连叫声都弱的听不见。
林涵芝脸色瞬时变了:“你疯了吗,你捡它干什么?”
方廉新顶着?半白的头?发,佝偻地转过身:“我看见有几个孩子,抓了母猫要吃肉,这只掉在?草丛……”
“你是想?吃吗?我们还不至于……
“不是,”方廉新顿了一下,才又?说道,“我是觉得有些可怜。”
“它可怜?”林涵芝想?笑,却觉得一阵鼻酸,“你看看自己?的模样,你有什么资格可怜别人?可怜一只畜生。”
“我……”方廉新嗫嚅道,“我只是想?到了棠棠,我们的棠棠现在?是不是也这样被人欺负。”
林涵芝手?抖得厉害,手?中的草鞋掉在?地上?,终于忍不住爆发:“是你说她会过得比我们好,你说宋晔是个好孩子,会让棠棠上?大学,你现在?又?说这种?话,欺负!她会被谁欺负?”
她声音突然哽住,听上?去?异常绝望:“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是不是怎么样都是你对?”
两夫妻一辈子没正?经红过脸,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的争吵,方廉新什么都听林涵芝的,林涵芝没等方廉新开口就会先让步,他们是人们口中恩爱的模范夫妻。
“对不起……”方廉新看着?落泪的妻子,颤颤地抬手?,“是我的错。”
他也不知道会这样,前些日子他们见到宋晔的养母,了解到另一个让他们完全陌生的宋晔。
原来他也是有意接近他们,原来他和李川没有任何区别,心机城府更重,更心狠手?辣,更会隐藏,也更可怕。
而他们的女儿,他们柔软不能自理的女儿……他们把女儿交给了这种?人。
林涵芝知道之后?,没什么反应,甚至有些冷漠,她没有指责方廉新,不再主?动去?提女儿的一切。
可方廉新知道妻子在?忍耐,将所有的郁结都生吞下去?,她不忍苛责丈夫,生活已经很艰难,再多的怨责只会让生活更愁苦。
方廉新却想?让她怨,想?让她哭出来,发泄她所有的委屈。
嫁给他这样一个人,本就委屈,从人人仰望的大小姐变成谁都能踩一脚的坏分子,活得卑微,低微到泥土里。
林涵芝捂着?脸,头?埋在?膝盖上?,用力地哭泣。
她想?怪,却不知道能怪谁,她可以不后?悔自己?的所有选择,可是女儿呢?
林涵芝没有哭太久,哭完她就舀了冷水洗脸。
看了一眼裹在?衣服里的猫崽,就出去?了。
方廉新低着?头?,看着?怀中的小东西?,过了一会儿,从灶台底下扒出一个红薯,这是他们的晚餐。
他扒开后?用手?指捻了一点,不烫了之后?,送到小猫的嘴边。
小狸花只是嗅了嗅,却没有自主?进食,歪过头?朝着?其他方向叫了叫,却没能发出声音。
他不知道小猫是不是太弱了,犹豫着?是不是要强行给它喂到嘴里。
“让开吧。”
林涵芝回来了,手?中拿着?一个破了边的碗,碗底下有着?一层奶白的液体。
母牛刚生完崽,虽然不是奶牛,但还是能挤出一点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