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华遮在面上的手玄玄滑下,憋着的心酸可以用来表演胸口碎大石。作下的业障不是一时半会能还的清的,她已经死了一回,算是以命来赎罪,这一世还没能逃过口笔诛罚,时时被用作三界的反面教材。她拘了一捧心塞塞的泪珠子,叹口气伸手来取水壶。
兴许是抽搐的声儿太大,在座的仙女儿似是才发觉角落里还有个活口,惊异道:“这位是?”
桃华从桌角拉个杯子到面前,预备用来倒水喝,随口道:“唔,一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果子狸。”
还是那种会说人话的果子狸。
有的人生下来就是被遗弃的命,譬如桃华,有的人生下来就是要做天地间最威风的帝君,譬如初微。在对命运的抗争中桃华是个不折不扣的输家,在酒桌上,桃华同样是个人生输家。
八成是从小没饮过酒水的缘故,桃华对于酒的抵御能力为零,典型的一杯倒,无妄曾哄她喝下一杯酒,她当时很清醒很精神,转过身便昏睡了整整一日。初微后来领着她到无生谷讨公道,威逼神棍喝了一坛子酿酒仙子新酿的醉三生,据流封说,无妄喝了酒后睡了一月,直到一月后新雪初歇方转醒。无妄到底有没有睡一月桃华不甚清楚,反正那以后无妄很少到初云天去,即使去了见着她也不再笑呵呵的,气哼哼的比鱼丸还倔。大概是真醉了一月。
桌上的水壶空了,桃华摇一摇唤过仙使重添一壶,撑腮闲闲看往来敬酒的神仙,觉得这个宴忒无趣忒难熬。
一个哈欠尚在口中酝酿,着身火热红衣的瓷颜举了个小酒盏,笑语盈盈的停在桃华落座的桌边,热络的同一桌女仙打招呼,“你们都在呢。”
这个你们里头应该不包括桃华。桃华没有那么好的心情同瓷颜搭话,加之她现在的身份是一只果子狸,所以还是闭口的好。便继续撑腮看来往的神仙,视线不自觉的扫到身姿颀长的初微,触电似的慌忙移开。
唔,他今日束了发冠呢,披散的发束一半起来,另一半闲闲垂着,柔顺的在身后重叠,比她在书上读的任何一段写那些翩翩俊公子的文字都要生动形象。
头上绑了根绯色绸带的女神仙对瓷颜赞道:“下神今日穿的衣裳真是漂亮,跟天后的朝服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裙边绣的凤凰纹,可是以天蚕丝勾的边?”
瓷颜似很受用,盈盈弯唇,“果然么,帝君也这样说呢。”随意挑了个空着的位置坐下,姿态端庄美好莫不合礼数,嗪着略羞涩的笑道:“我本打算穿枫月送的那套羽衣来赴宴的,都已经走到重华仙境门口了,帝君特让我回去换一件,他说红色的衣衫更衬他一些,我便去换了。”埋怨似的转一转酒盏,面上羞怯的笑意不减,“帝君总是这样,喜欢什么便让我做什么,也不问我愿不愿意。就像这次赴宴,我本不打算来的,但帝君道他已经应承下来,不得已,我也只好跟着他过来。”
一句话里蹭蹭蹭冒出好几道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