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珍如何不知她这完全是在取巧,可为了避开玄烨更衣的当口,这后面也只能想尽办法转圜过去。
德珍心下打定主意,没有因为刘进忠突然发难而慌乱,但仍面露害怕,声颤道:“公公明鉴,奴婢怎敢欺瞒圣听,这真是奴婢从承乾宫茶水房的李公公那学来的!他就教奴婢泡茶不但要重视水、火候,更不能轻忽盛茶的器皿、外观。奴婢方才见到戏台下的荷池里碧叶白荷十分悦目,就想到用白瓷盛绿茶……”
似惶恐得略显语序紊乱的话尚未说完,随来的小太监已在刘进忠耳旁低声提醒道:“师傅,这茶要趁热送上,皇上那也还等着……”话留一半不再说下去,却比了比端在手中的一盏青花瓷普洱茶。
刘进忠看着那盏普洱茶皱起眉头,道:“这盏放了,你去端她泡得那盏西湖龙井!”
“师傅!?”小太监错愕的惊叫道。
“公公!?”德珍喜出望外的叫道。
刘进忠看向德珍“恩”了一声,对小太监道:“还不快去换,难道还让皇上等咱们?”话中颇有厉色。
小太监赶忙将手里的普洱茶放到灶头,从德珍手里接过放着西湖龙井的茶盘。
德珍手上一轻,迅即抚掌一下,乍喜道:“公公,这喝热茶虽能消暑散热,可也的吃些用些冰果才是,奴婢这就去准备!”说着转身就往门口走,刚走到门槛那,德珍又抓住门栏,急急忙忙地回身福了个礼:“奴婢逾越了。”
看到德珍急乱的样子,刘进忠忽然想起上月在佟妃书房的那小宫女就是德珍,眼底可惜之色一闪而逝,语气也跟着缓和了几分,道:“不用你过去了,我已吩咐了人到前面送些吃食过来,你再这等人过来,打个下手盛盘好了一起送来。”说罢,也不多耽搁,带着小太监便原路回去。
见刘进忠师徒走远,德珍直起身,手扶门栏而立,望着远去的师徒俩,她松了口气。
不再看,德珍扶着额头转身回茶房,这才发现一头的涔涔细汗。
不过现在一想,能避过刘进忠的质疑还真是险,就全凭猜,赌玄烨这一番突如其来的怒气,会让李进忠无暇顾及身边其他……但也总算是过了这一茬,只是还在更衣室的福英……
想到这里,德珍方舒展的秀眉又皱了皱,却也只能无所而为的回茶房。
茶房里的铁炉上还架着一壶玉泉山的泉水,正咕噜噜地响着,沸水不停地从壶盖浸出,落在烧红的铁炉上发出一噗一噗的响声。
德珍捂嘴无声地“呀”了一下,赶忙一阵手忙脚乱的取下茶壶,坐在一旁的八仙桌边轻喘歇气。
奈何茶房不通风,又烧着火炉,就是打着扇子也架不住一室的闷热。德珍没坐一会儿就已是汗流浃背,不由地想起水榭间的阵阵凉爽,到底是贪图那水榭风光与惬意,她一番犹豫后,为自己寻了个在外等候的借口,便弃了看炉的芭蕉扇,走出茶房。
来到外面,夏日凉风习习吹来,果真顿感身心安恬。
再看四下竹木丛萃,百花织锦,水榭亭台掩映其中,风光旖旎,兼之四隅静谧无人。德珍犹感身心彻底为之一松,至少是入宫近一年里最轻松之时,让她不由自主地沿着水榭,捋过低垂的条条绿柳,意随心动地赏阅而走。
然,这一走,不觉已到园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