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江震寰下了逐客令,心高气傲如陈烟岚,必然待不下去了。
她离开后,厨师上齐菜,也回家了。
江家四口围坐餐桌前,于一片举箸取食的动作中,各怀心事。
按往年桌上的惯例,人人依次敬酒,说两句吉利话,每回从年纪最小的江浸夜开始。但他此刻兴致缺缺,瞧见江鹤繁递来的眼色,提着一瓶白酒离席。
渠鸥着急地喊:“你上哪儿去?”
“上外头吹吹风。”
“不像话!”江震寰放下筷子,眉间蓄起愠色,片刻又消散,对妻子说,“你十分钟后出去看看,我记得外面还在下雪。”
他说着,叫江鹤繁把ipad递给他,想要再看看那篇新闻。
门外的院子里,江浸夜穿一件单薄的蓝灰色条纹衫,一半扎在皮带里,敞开的领口歪着。他仰头灌下几口酒,看向漫天飘落的雪花,忽然笑了。
这么多年,他不过在和自己怄气。
没出息。
但今天仍然值得庆祝,为正名自己,为与家人和解,为揭下陈烟岚的面具。
江浸夜喉咙深处窜上一阵燎火的辛辣,随即大笑着高举酒瓶,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积了厚厚一层的雪中。
后来他一个不小心,跌倒在地,索性四仰八叉地躺下。
洁白的雪粒铺天盖地从深蓝色天幕降下,受体温融化的雪水浸湿衣领,带着冰凉的刺激入侵脖颈,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于是缓缓闭上眼。
意识的最后一刻,是远处渠鸥歇斯底里的尖叫“小夜!”
唉,妈你那么容易激动,对身体不好,影响内分泌……
春节七天假期,屿安下了三天雨。
人人缩手缩脚地蜷在屋中,连骨头缝都透着湿冷的寒意,像嵌满了冰渣子。
初四这天总算放了晴,深色的木地板泡在温暖的阳光里,看着很想就地打个滚。丁馥丽一大早哼着歌打开门窗,通风散气。
陶禧穿着高领羊绒衫,长发还挤在衣领里,她一边揉眼,一边下楼,“妈妈,早。”
“早啊,桃桃。”
丁馥丽从厨房端出热好的三明治、鸡蛋和牛奶,又找来一把梳子。
陶禧捧着三明治小口咀嚼,她就站在女儿身后帮忙梳头。
托着一把柔凉细软的黑发,丁馥丽惊叹:“桃桃,你头发长得蛮快,这都要齐腰了,过完正月去剪了?”
陶禧嘴里塞着食物,含混不清地说:“干嘛要剪,就留着呗。”
“新年新气象嘛,而且妈妈看你……”
好像换了个人似地,好像下决心要闯出一片新天新地跟过去告别似地。
丁馥丽深知女儿不过看着温顺,这么一说,怕是又要激起她的逆反,便生生截住了话尾。
但陶禧听出来了,不在意地大嚼两口,说:“为什么人想改变,就非去剪头发不可,这是哪里来的规矩。搞这么隆重,全都是形式上的。我才不要为了别人,剪自己的头发。”
母女俩哪个名字都没提,但彼此清楚,一字一句说的全是同一个人。
丁馥丽原本愁苦不堪,打算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