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只有一条路线。
许多别人难以理解的小习惯,让她与外表的新鲜水灵相去甚远,有种陈腐老派的奇异。
“就是强迫症。”陶禧看出容澜的想法,拨开垂落胸前的长发,“我喜欢固定自己的行为模式,不为琐碎的事情消耗时间和精力。”
容澜脸上有了迷茫的神色,又莫名觉得厉害。
“你知道那场大火吧?”
陶禧高三遭遇的火灾,连同容澜在内,全班都知道。
由于她拒绝所有人的探视,没人见过她住院的样子。
眼下她左手掌心托腮,右手食指在桌面重复画着一截短线。
热衷《犯罪心理》一类探案美剧的容澜认出,这是内心焦虑的征兆。
但陶禧语气坦然:“我背上有严重的烧伤,哪怕接受了植皮,依然没办法恢复最初的状态。”
“就好像,我被打碎了。再坚持那些习惯也没有意义。”
话题无端沉重了起来。
容澜无意勾起别人的伤心往事,赶紧岔开,“我懂我懂!就像我一个发小,她是个完美主义者,读文科的时候为了和别人拉开距离,整整两年数学只做理科卷。刚好那届高考赶上小年,数学相对简单,她说躺着也能考满分,谁知道得了149。她气不过,去查试卷,发现是解题格式不规范,扣了一分。”
陶禧的食指停下。
“其实那届高考全省都没有满分,她一直催眠自己试卷是完美的。可是,就像被命运捉弄过,裂痕出现了,她没有办法继续做完美主义者。”
“你们都一样。”容澜把餐盘里没碰过的鸡腿夹给陶禧,“我倒觉得,跳出框架,也不错呢!来,吃个鸡腿奖励一下!”
和容澜聊天轻松惬意,陶禧欣然接受,“谢谢。”
其实除了言行举止的变化,还有一些别的什么,连陶禧自己也说不上。
像船驶在夜晚的河道,被不知名的劲风,吹去了另外的方向。
文物动手修复前,需做周详的准备。
江浸夜和陶惟宁在工作室,查看《百佛图》的电子档案,分析它的装裱特点,及残破情况。
这幅清代的画作,是一位华裔收藏家委托陶惟宁修复,完成后预备捐赠给屿安市博物馆。如今收于库房的储藏柜中,入库前做了三维激光扫描与高清影像采集。
他们在电脑上模拟修复效果,讨论修复方案。
“画是国家一级文物,在海外漂泊多年,没得到妥善保存,让人痛心啊。”陶惟宁神情严肃,“这是绢本,还是重彩,到时你再做做颜料的测试。准备工作可以慢慢来。”
案台一角摆放精致的白瓷瓶,斜插一枝红色榴花。
陶惟宁撑着桌面站起来,动作有点不利索。
他做古书画修复一辈子,不但患有胃病,长期站立还导致腰肌劳损。
但他不以为意,转头继续交代:“我下午和骆馆长去香港,那边有个国际文物修护学会会议,待五天。你先拟个方案出来。”
江浸夜应声:“好。”
这几年,江浸夜已能独当一面,需要师父指点的越来越少。
陶惟宁背着手离开工作室,留下江浸夜一人。
他注视屏幕上的画作,诸佛神态不一。
视线扫过菩萨。
都说菩萨代佛垂慈,常念恭敬,能使人从欲.望中解脱。
他掏出贴在胸口的那块翡翠观音吊坠,眼睫低垂,眸光黯了黯。
下午五点半,江浸夜给死党陈放打电话:“我奶奶那儿还有些东西,你可能有兴趣,过去看看?”
陈放痛快答应:“行,我一小时后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