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疫情影响,这个赛季的世界杯只举办了三场分站赛,杞无忧在瑞士库尔站中拿到了坡障冠军,目前位列该项目世界杯年度排名第三。排在他前面的两位运动员都参加过两场分站赛并且都取得了名次,分别是拿到一金一银的昆腾与一位拿到一金一铜的瑞士选手。
如果之后的几场分站赛如期举办,或许杞无忧的排名不会像现在这么靠前,也不会这么早就能申请国际健将。
国际级运动健将是运动员最高级别的技术等级职称,除了享有额外的补贴之外,还可以免试保送,不用参加高考。不过免试保送也并不意味着完全不需要学文化课,顶尖院校对于运动员的文化课要求也是很高的,会有专门针对运动员保送生的文化课考试。
运动员等级标准未调整前,以杞无忧的成绩只能申请运动健将,走保送的话勉强可以摸到名校门槛,有不少好学校可以报,但他还是更想去北体学体育。
以往运动员保送资格考试都是在四月中旬进行,六月底出公示,今年由于疫情推迟到了六月份才考试。这样留给杞无忧的复习时间又多了一点。而且可以申请到最高级别的技术等级职称了,看着打印机里吐出一张张印满铅字的a4纸,杞无忧的野心突然膨胀,觉得清北也不是不能冲一冲。
脑子一热把这个想法告诉领队,领队却说,他的大赛经历太少不够看,而且时间太紧,准备也不够充分,文化课考试成绩不一定很理想,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会被录取。
领队给他建议,如果报清北的话,可以考虑暂时搁置一下学业,专心备战冬奥会。这一期间再拿几块有分量的奖牌,如果能够顺利参加冬奥会,那么无论成绩如何,比赛结束后,清华北大任他挑应该是没问题的。
可是这意味着杞无忧至少要再耽误两年半的时间才能进入大学。即使已经成年,即使心智成熟,只要还有个高中生身份,就没有人会真正把他当大人看待。
所有人都说,杞无忧的成长速度很快。凭借超强的自律性和极高的天赋,不过两年时间便在赛场上崭露头角,令无数体育人为之惊叹。只有他自己觉得,还远远不够。离追上徐槐还有很遥远的一段距离,他不能停下来。
所以尽管领队的建议很好,但杞无忧不听。
“我会尽全力备战冬奥会,同时也会准备文化课的考试,训练不会受到影响,考试也不会。”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杞无忧却两个都想要。
想试就试吧,领队也不干涉他的想法,反正今年考不上大不了冬奥会结束后再考,他才十八岁,有的是时间。
“无忧,”领队神情变得有些严肃,“你有想过未来要从事哪方面的工作吗?”
明明是很简单的问题,杞无忧却被他给问懵了。
单板滑雪啊,不然还能干什么?
兴许看出了他的想法,领队又说:“我指的是退役以后。”
不像其他小队员那样,会有父母帮着把关铺路,任何事杞无忧都是自己做决定的,所以领队在杞无忧的学业和未来规划方面操了不少心。
大多数运动员的职业生涯是在训练、比赛、休息中循环往复,可退役之后,他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有人留在体制内继续从事体育工作,有人被高薪聘请到国内外当私教,也有人彻底转行,进入与体育圈完全不相关的行业……
千千万万个行业,你越往上走,可供选择的余地就越多。杞无忧自然也清楚这一点,只是没有太过深入地思考过。
如果可以的话,应该会当滑雪教练吧,像徐槐那样。杞无忧想。不过以他的性格,大概会是一位十分严苛、不近人情的教练,不怎么受队员欢迎。
“你想报北大是吧,什么专业?”
杞无忧:“体育。”
八成是连北大有哪些专业都还不知道。
“……”领队头疼道,“你现在,拿出手机,打开官网招生简章,看看北大都有哪些体育专业。”
“哦。”杞无忧依他所言,打开官网看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体育产业管理,就这个吧。”
领队失语片刻,“这是管理学不是体育学。”
“是吗?”杞无忧有点惊讶,又搜了一下这个专业,“我看简介还挺感兴趣的。”
“我觉得你可以回去再好好考虑考虑。”
“……好吧。”
听领队的意思好像不太支持他报这个专业,也许有自己的考虑吧。
出了办公室,杞无忧给茅邈发了条信息,问他身边有没有人学体育产业管理专业,想了解一下。
茅邈回语音:“应该是管理学院的吧?我不认识这个院儿的人,回来问问去。”
得知杞无忧报的就是这个专业,茅邈大喜过望:“那感情好啊!你努努力,以后当体育总局局长。到时候我也不练散打了,去给你当司机。”他根本不知道这个专业是干什么的,就盲目支持。
“有病啊,”杞无忧笑骂,“你倒是不忘初心。”
他听茅叔叔讲过这件趣事。茅邈还没上学的时候就梦想成为一名司机,因为他爸爸是开旅游专线的公交司机,茅邈小时候经常坐着他的车去玩,身后一车人,他觉得很酷。
他把这个梦想写进作文里,被他爸爸看到,骂他就这点出息,于是他又改口说不当司机了,要去少林寺当和尚。当和尚的梦想也算实现了吧,当司机的陈年旧梦又冒出头来。
杞无忧觉得好笑之余,又有点怅然,因为他发现自己小时候好像就从来没有过什么梦想。失神地想了好一会儿,也不记得那时有没有幻想过以后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了。
很少有人像他这样长大了才真正拥有梦想吧,梦想的形状逐渐变得清晰,真实可感,他正在努力一点点把轻飘飘的梦抓在手里。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徐槐正在小花园浇花。
花园里种了满地的郁金香,午后,从云间倾泻下来的太阳光照得粉色花瓣近乎透明。
窗台上放着一台老式唱片机,圆盘唱片飞转,发出的声音被手机铃声压住。
“喂,小杞。”
杞无忧并不是每天都打电话过来,但徐槐已经习惯了每隔三四天的这个时间段把手头的事情先放一放。
杞无忧给他打电话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睡前聊聊天,话题也都围绕着训练和生活,最多不过十来分钟。徐槐对训练很感兴趣,有时候还想多聊一会儿,杞无忧却说很守时地要睡觉了。
今天也是这样,聊了聊训练,杞无忧又顺口问了句音响里放的是什么歌。
徐槐就告诉他,不是音响,是朋友送的唱片机,接着说:“puffthemagicdragon,是一首很可爱的歌,讲一只小神龙和人类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