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完款,“哐当哐当”,两瓶饮料掉到了下面的取货口。
他刚准备弯腰拿,身后的小孩儿忽然拽了拽他的手臂,“槐哥,我来拿。”
徐槐一头雾水地往后退了一步给他让出位置,这有什么好抢的?
看着杞无忧弯下腰取出两瓶饮料,徐槐忽然反应过来。
他也许是在……担心我的腰?
“小杞,”徐槐有些哭笑不得道,“虽然我打了钢钉,但是还是可以弯腰的,你看我之前大跳台都能跳,滑雪也能滑,更不要说弯个腰了。”
杞无忧直起身,动作微顿,随即神情自若地点了点头:“嗯。”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有点反应过度了,不过他还是顺手拧开了瓶盖把饮料递给徐槐。
“小杞。”
两人在等电梯上来,见杞无忧一直沉默地盯着地面,徐槐轻声问:“害不害怕?”
“什么?”杞无忧有些僵硬地转头看向他。
“刚才我和张医生聊的那些,你都听到了吧?”
“嗯,听到了。”
“害怕也已经晚了哦,”徐槐玩笑道,“不可以逃跑。”
“我没有害怕。”杞无忧声音低低的。
“嗯,其实我在那张试卷上看到了。”
杞无忧:……为什么要提这个?
那份试卷可以说是是他人生中做得最差的一份试卷,竟然还被徐槐看到了。
“你写你站在大跳台上面没有畏惧感,说实话,我很羡慕你。”
羡慕?
杞无忧有些疑惑。
他听到徐槐继续说:“因为我一直都会有畏惧感。那么高的跳台,那么硬的雪面,摔倒很疼的,做手术也很疼,特别是当麻药效果消失之后……”
看不到他脸上存在任何的心有余悸,男人的语气洒脱而淡然,眼睛里甚至还带着笑。
可杞无忧却觉得喉咙发干,有种强烈的钝涩,眼眶里也不知不觉涌上一股热意。
“不过,比起摔倒之后的疼,我更害怕的是摔倒之后,对身体造成永久性损伤,以后就不能滑雪了。”说话时,徐槐一直在观察杞无忧的反应。
少年低垂着眼睫,嘴角微微向下撇,好像还是闷闷不乐的。
“小杞,你哭了吗?”
杞无忧有点狼狈地吸了吸鼻子,堪堪把泪意憋回去。
他抬起头,凶巴巴地瞪徐槐:“我才没有!”
“好吧好吧,没有就没有。”徐槐摸了摸鼻尖。
“那这么不开心,是不是想要我哄你?”又故意逗他玩儿。
“……不要你哄。”杞无忧瓮声瓮气道。
他只是鼻子有点泛酸,并没有掉眼泪。
“叮──”电梯到达,两人走进空无一人的电梯内。
“小杞,你摔倒的时候有哭过吗?”
现在的声音一定很沙哑,不想让徐槐再哄自己,杞无忧暂时说不出来话,只是摇摇头。
“小杞真棒!”
又开始了,这种哄小孩儿的语气。尽管这样想,但杞无忧并不排斥徐槐这样讲话,反而每次都觉得很受用。
“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小时候滑雪摔了就经常哭,我没有你勇敢,也没有你坚强。”
电梯镜面明亮,两个人的影子清晰可见。杞无忧怔怔地望着镜子里的男人,耀眼的灯光拂过他头发,倒映进他如湖水一般澄澈而剔透的眼睛。
“我滑雪滑了二十多年,大大小小的比赛参加过几千场,所以很了解自己的上限。小杞,单板运动员的巅峰期很短暂的,我快要三十岁了,你能明白的吧?”
徐槐是在安抚杞无忧,也是在剖开心脏,给他看曾经困扰了他很久,如今已经解开的心结。
“去年的沸雪,我把我所能做的一切努力都献给了最后那场比赛,因为我不想留下遗憾。我也想继续站在赛场上,可是,我没有办法……小杞,这条路很长,可我只能坚持到这里了。”
“槐哥,我明白的。”杞无忧声音沙哑,好像还掺杂着一些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沉重。
杞无忧很想让徐槐不要再说了。
其实他不必这样,不必如此真挚、如此坦诚地把完完整整的自己呈现在别人面前。
杞无忧无比希望,这些话徐槐只对他一个人说过。
轻微的悬空感转瞬即逝,电梯门向两侧打开。
走出电梯,徐槐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拿出来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