杞无忧转头看了他一眼:“肖教练……”
他看上去心情尚可,不像生气的样子。杞无忧短暂思考了一下该不该从平衡球上下来,应该还剩五分钟左右就完成任务了。
他解释道:“我没有加练,只是在补上午没完成的体能。”说话时气息依然很稳定,连大气都不带喘的。
乍一看还以为他很轻松。
肖一洋瞥见他额角挂着几颗汗珠,沿瘦削的下颌线往下滑落。
轻松是不可能轻松的。
“没事儿,你继续练你的,我不训你。”
肖一洋就站在那儿继续看他训练。看了一会儿,说:“想想我们那时候,哪儿有这么多专业的训练器械啊,练平衡你知道都怎么练的吗?”
“怎么练?”杞无忧适当地表露出一些疑惑。
“两个柱子之间绑条钢索,走钢索。”
杞无忧“哦”了声,看了眼脚下的平衡球:“那比这个难多了。”
“对了,徐槐呢?”他又状似不经意地问。
“这么晚了,当然是回去睡觉了。”
“无忧,”肖一洋顿了下,又问,“你实话告诉我,你这几天又提转大跳台的事儿,是不是因为徐槐要来?”
本以为杞无忧要以沉默来应对,没想到他竟然坦率承认了:“是。”
很多队员刚开始练体能时都很难控制住面部表情,而杞无忧却始终神色如常,他脸上最常出现的表情就是没有表情。
但肖一洋还是发现了一些异样,笑道:“注意调整呼吸啊,怎么一提到徐槐你呼吸节奏就乱了。”
其实肖一洋准备了许多大道理亟待输出。
比如说,告诉杞无忧大跳台和平行大回转之间的区别究竟有多大。
已经练了半年前功尽弃,现在又要重头开始,那边训练任务你跟得上么?能出成绩么?一切都是未知数。
再比如说,不要随随便便为别人而改变。
你在当下受到了偶像的影响,可以做出盲目的选择,但你的偶像并不能对你往后的运动生涯负责,所有后果都是你自己来承担。
“肖教练,你知道我和徐槐一共见过几次面吗?”
杞无忧从平衡球上跳下来,然后开始做腿部肌肉拉伸。
“嗯?不是两次吗?”肖一洋回过神,心里默算了下,“啊不对,是三次。”
鸟巢,休息室门口,雪场,总没了吧。
杞无忧摇头:“我第一次见到徐槐是在嵩山。去年夏天,他告诉我他是一名单板滑雪运动员。所以今年夏天,我才决定参加跨界跨项选拔。如果不是他,我今天不会站在这里。”
肖一洋愣了好半天:“我操……”
原来中间还有这么一层渊源。去年就见过,那这样说来,他俩还挺有缘分。可问题是,徐槐好像不记得这小孩儿了。
肖一洋知道徐槐是有点脸盲的,正想着要不要告诉杞无忧一下。
却听杞无忧又说:“我知道他不记得我了,但是没关系,我会努力让他对现在的我印象深刻一点。”
“你早说啊!”少年坦诚而果决的模样令肖一洋十分动容,一股热血上头,他当即道:“其实徐槐也挺想把你要过去练大跳台的。你想跟他,他想要你,那你俩这属于双向奔赴!放心,转项这事儿我必须想办法给你搞定,我要还拦着那我成什么了!”
杞无忧做好了拉伸,直起身望着肖一洋,眼睛里有细碎的灯光。
“真的吗?”
“真的,话就给你撂这儿了。”
“不会反悔吧?”
“怎么可能!”
肖一洋当场就拿起手机在教练群里发通知说明天晚上开个会。
杞无忧拿了条干净的毛巾擦掉脸上和颈间的汗,“肖教练。”
“其实,”他轻笑了声,那双总是冷森森的眼睛微微弯了起来,“前面我说的都是真的,但是最后那句……徐槐只是一部分原因,他对我的影响没那么大,更多的是我本来就想这么做,是为我自己。”
嗯嗯嗯?什么玩意儿?肖一洋原地凌乱。
“肖教练,谢谢你同意我转项!”
等肖一洋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杞无忧这兔崽子已经跑了。
操,被他带沟里了。
不过他说的“最后那句”,到底是他妈的哪句啊?
回去的时候,肖一洋想了一路。
“努力让徐槐对他印象深刻一点”,是挺努力的,真。
“我知道他不记得我了”,确实不记得了,真。
“如果不是他,我今天不会站在这里”……是这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