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9节(2 / 2)

祝缨微笑道:“向西开拓绝非一日之功,这件事情上咱们都是新手,可以一边干、一边看。甘县连宿麦都还没种上,百姓还有逃亡。想要稳定,至少需要三年。三年之内,我是不会主去向西的。咱们有的是时间。你们想好了,也可以来找我。”

母女俩对望一眼:“是。”

苏鸣鸾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等表哥回来了,再与他谈。”

…………——

祝缨说在消化甘县之前不再西进是认真的,兵马、粮草、治理的人才等等,她手上都还缺着。

除此之外,对西卡等族的了解也还不够深。且她眼下另有两件事要做:一、修路,梧州缺规划的人才,她得亲自动手。二、梳理祝县、梧州。她一惯的作法,先按兵不动,把底摸透,再动手。

自南归至今也有些日子了,看得差不多了,该动手了。

她久不亲治一州,重操旧业,先在祝县境内修一横一纵的“驿路”,每三十里设一个驿站。路窄、驿站小,但在山里算不错了。即使不向朝廷许诺,她也打算这么干。

“只有路通了,政令才能抵达。”祝缨对项安、巫仁、项渔等人说。

政令能够到达的地方,“大军”也就能够到达,这才是真义。

道路之外,梧州的农、工、商,她也比较重视。选派了经验丰富的老农去甘县,又检视工坊、集市——这也是带上项渔的原因。项家如今是巨富,又是商人起家,对这方面熟悉。

自此,祝缨每日巡视祝县工地,偶尔也往甘县各寨走走,顺手看看甘县的地理情况,下一个要修的就是甘县的道路。

到得冬日,府里烧起火盆取暖,祝大窝在房里烤了两个月的火。朝廷新派了安抚使带来了朝廷的敕令——设甘县,以项乐为县令。又以多了一个县为理由,梧州从权给了一个“比上州”的地位,安抚使带来了紫袍。

安抚使也不是别人,正是冷云,他不是一个人来的,随行带了一个副使——倒霉孩子李彦庆。

冷、李二人一个年过五十,一个年过四旬,到吉远府的时候就累得够呛了。李彦庆本以为南方暖和,不想它湿冷。冷云更是带着不太美好的记忆,被赵苏引导进山。

一进山,更冷了!

冷云的心情就更糟糕了。

到了祝县,冷云连打三个喷嚏,对站在府门口迎接他的祝缨说:“你在这里倒舒坦!”

李彦庆咳嗽一声,小声提醒:“大人,礼仪,礼貌。”

冷云小声回道:“我怎么不礼貌了?”

李彦庆道:“您是朝廷大臣,对……对一位女子是不是……”太不客气了?虽然李彦庆也觉得有点别扭,祝缨也没有钗裙,也没有脂粉,依旧是精神利落的箭袖男冠,看着是秀气俊俏,可也没什么“女态”。

冷云一怔,他第一眼看到祝缨,竟很自然地当她还是那个比自己小很多,年龄宛如子侄的人。

“你真是女人?”冷云因为丁忧,知道祝缨是女人的时候,祝缨早越狱跑了。

祝缨点点头。

冷云道:“你这一身?女人不应该,穿得像个女人吗?”

祝缨笑道:“我与您说的不一样,可见女人也没有那么多的‘应该’。请。”

第448章 使者

“说话怎么开始带刺了。”冷云嘀咕一声,抬脚与祝缨一同走入了府内。

祝缨挑挑眉,含笑看了李彦庆一眼,将李彦庆要劝解的话堵了回去。李彦庆别过眼去看冷云,只见这位祖宗一派坦荡,好像刚才说话的人不是他似的。

李彦庆只好自己来说些客套话:“恭喜使君。”

他的口气里带了一丝丝的羡慕和佩服。祝缨从几个月前在朝会上炸雷开始,就没停了是非,但是每生一事,她就往上跨一个台阶。好像一个顽皮的孩子,嘭地一声从高台上跳下,你要捉她的时候,她又腾腾腾三连跳,跳到另一边的高台上了。

李彦庆上一次见祝缨的时候,祝缨是丞相,官阶比他高,折腾了一圈儿,几个月下来,再次见面,祝缨又要换上紫袍,还是比他高。

李彦庆也不知道要如何贴切地评述这整件事,只得告诉自己:仙凡人别,凡人想不通神仙事就不要想了,脚踏实地地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尽人事、听天命。

也因此,他很是担心冷云会惹怒祝缨。哪怕冷云曾经是祝缨的上司,但既然能干出那样的事,祝缨会不会遵守官场的规则继续礼敬老上司,可是真说不好。他只好用力看着冷云。

冷云还是大大咧咧的,对祝缨道:“你可把政事堂给害苦了。”

祝缨道:“我又没贪赃枉法,也没有渎职害民,怎么就害他们了?”

冷云道:“你是真会装,不但会装男人,还会装傻。你弄出这样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怎么能当无事发生?朝中先是争吵,他们尽力弹压,好容易声音小了些,你就给他们添一件事,又激起一群酸儒吵闹,弄得陛下也不高兴。政事堂上劝、下训,安静一点了,你又来了这一出!”

祝缨道:“那好,以后我再开拓疆土就不告诉朝廷了,免得叫他们烦恼,我自己给安排了,您看怎么样?”

冷云浑身抽了一下,此时一行人已经走到了正堂,冷云受惊之下差点被门槛绊倒。祝缨伸手提起了他的小臂,李彦庆自己吃惊完了,也赶紧帮着扶住冷云。冷云警惕地道:“你要干嘛?”

祝缨拖着他往里走,道:“有时候真不知道你们是不把我说话当一回事儿,还是忘性大?早说过了,我会向西开拓的,定策二十年,都当我说着玩儿呢?”

冷云松了一口气,苦口婆心:“朝廷里自己还争着呢,现在没功夫分神来对付你。你呢,辛苦了三十年,又久与父母分别,也是时候侍奉父母,过几天团圆日子了。”

几人边说,边以手势互相让了座,祝缨与冷云在上面对坐,祝缨道:“这是自然。”

冷云问道:“二老都还好么?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父母,见一面少一面了,多处处。”

他竟语重心长了起来,祝缨想到冷侯,也有些感慨,道:“您的长辈都已凋零,家里要靠您撑起来了,偏偏又遇到不太平的日子,以后要吃力了。”

冷云有点感动,却又故作不经意地道:“有郑七在前面顶着,我只管在后面看着就是。冼敬他们想动我,可也没那么容易。”

祝缨道:“您要不耐烦管朝上的事儿,多看看家里,与兄弟们聊聊天也是好的。”

冷云眨眨眼,笑道:“知道啦!你可真是操心的命!哎,怎么着?咱们先把正事儿办了吧?”

李彦庆发现这个主官可真是不着四六,派冷云来就是看中冷云在南方呆过,有经验,还能与祝缨联络一下感情,现在看来这感情聊得敷衍潦草,正事也说得浑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