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缨道:“没有。有什么事咱们回家再说,不打紧。”
郑衍一开口又惹一番风波,摸摸鼻子,不敢再胡说了,掩饰地给祝大倒了杯酒:“喝酒、喝酒。”祝大也没心情吃、也没心情喝。祝缨见状,让项乐将人给送回家里去,并且嘱咐项乐:“你在家陪着他。”
项乐领命。
祝缨又对郑熹道:“大喜的日子,不敢扰兴。”
郑侯府里比较重视祝缨,又让人送了一桌喜宴到祝家去。祝缨又拖过陆超,让他找个婆子到后面给花姐传个话。陆超道:“好说。”里面花姐知道之后,却对张仙姑道:“干爹吃醉了,已先回家了。”张仙姑虽有些担心,也没耽误吃饭,还能跟席上的女眷们聊聊天。
她十分小心,怕自己再露怯害女儿被人耻笑,尽量少说话,脸上带点儿笑听着。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太对劲儿了,主人家是忙碌的,客人们也是借着主人家的喜事互相联络感情、听取闲话。竟有人说到了祝缨的头上。
这里是郑侯府,女人们先说就是郑霖这婚结得真是好,由联姻说到了段家,说段、郑这一段公案,顺捎就提到了祝缨了。说话的这个妇人还是消息比较灵通的,将卞行的事儿当成个趣闻给讲了:“还想拿捏人呢,叫那位祝刺史摆了一道。现在卞刺史上任,到了一点家当,怕不是要气昏过去了。”
张仙姑听了,心道:还有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有人问她,她就说:“孩子在外头的事,我不懂也不问。”
吃过了酒席,祝缨看着苏鸣鸾等人被送到四夷馆,自己再接上张仙姑回家。张仙姑坐上车,脸上带着点红,一句话也不说。祝缨道:“爹已经先回去了。”
张仙姑点点头,没说话。
等到回到了家里,她不去看祝大,打算先跟女儿聊聊,就跟到了女儿卧房,到了一看,祝大正坐在堂屋上座。张仙姑道:“你这死鬼,怎么在这里吓人?”
祝大道:“有事哩!”
花姐咳嗽一声,道:“杜大姐,去烧些醒酒汤来吧。”
杜大姐道:“灶下预备着了,热热就得,我去弄。”
她被支走了,花姐要代张仙姑说席间听到的事,祝大先问祝缨:“没人给你说媒吧?”
张仙姑忘记了自己刚才要问的事儿,赶紧说:“说什么媒?谁?他要干什么?”
祝缨道:“没有人,就是刚才……”她将事情简要复述了一回。
张仙姑听完,脸上显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这样说就对了啊!咱们以后都这么说。”一家四口对完了词,花姐去看杜大姐醒酒汤怎么还没得,等两人端了两碗醒酒汤来的时候,张仙姑忽然一拍大腿:“哎,老三啊,那个卞刺史又是怎么回事啊?”
祝大一边喝着醒酒汤一边问:“什么卞刺史?”
祝缨顺口提了一句:“冷刺史不是回来了么?段琳就荐了他的亲家去接任。”
“呸!”祝大说,“美得他!”
只要听到姓“段”,二人就开始生气。祝缨道:“这不是没坑着我吗?”
张仙姑道:“那也不好!姓段的真是个大损种。”
祝缨道:“喜酒也吃完了,也没别的事儿了,咱们再歇两天,拢一拢东西,办一办杂事就回去。想搬什么走呢?”
张仙姑说要搬京城的东西回梧州本是个借口,回到京城她已不关心这事儿了,她说:“我再看看。”
祝缨道:“那行。有些太笨重的就不要了,到了梧州再置办也行。拣心爱的带一些吧。”
一夜无话。
……
次日,祝缨又忙了起来。郑府的喜宴摆三天,祝缨又去了,今天就不带张仙姑和祝大去了,祝大经了昨天的事不太敢再去了,张仙姑就留在家里看看要捎带些什么东西走。此时她过日子的心又泛了起来,看这个也好、看那个也行,尤其是家里那许多条被子,觉得全都封存在这里都放坏了,想将新的都带走。
花姐看她清点,心道,这些都有十年了……
又环顾这个宅子,这个名义上的祝宅,其实没住多长时间,此时离去竟多了一丝不舍之意。去了梧州,以后多半就是在梧州定居了,不知何时才能回还。
家里收拾着,祝缨去郑府给府里致歉,说昨天祝大打扰了客人。
郑熹道:“什么打扰?这事怪郑衍!”
祝缨道:“赶巧了。”
郑熹才说完郑衍,自己又问了起来了:“令尊说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祝缨道:“大人知道我们家的来历。”
“有点儿难办呀——”郑熹沉吟。
祝缨道:“好在也不是很急。我同他们再聊聊。实在说不通,没有老婆又不会死,就是自己忙点儿。”
郑熹一想,也确实不急,就差一个老婆。不能娶妻也不妨碍生子,多少青年才俊待价而沽,先拼个官职事业,等到三十好几了官职可以了,再求娶名门淑女,你看他是初婚,其实一堆庶子庶女已经长得老大了。
郑熹道:“也罢。”
祝缨道:“我听外面仿佛有人唤您,看看去吧。”
郑熹与她一同走出书房,果然是有人找郑熹——蓝兴来吃喜酒了。
蓝兴一个宦官,并不曾受人白眼,相反,还有不少人与他套近乎。刘松年今天没来,所以他比较自在。还能跟郑熹开个玩笑,说他马上就会再长一辈做外祖父之类。郑熹笑道:“借你吉言。”
仆人上了茶点,又端来一盘喜糖,蓝兴捏着一颗剥了糖纸,含了颗糖,眼睛眯了一下,没说话。
蓝兴也送了礼物,并不次于其他人,都是真金白银、珠玉丝帛,扎扎实实的礼物。郑熹请他入席,又让郑奕与他一道吃酒。换了两席,郑熹还要留他多坐一会儿,蓝兴道:“我还得回宫里呢。”
郑熹就不再多留他了,蓝兴临走时说:“卞行已见过陛下,就要南下了。”
郑熹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