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节(1 / 2)

好酒也搬出两坛子来。

只要不拜年,在家关起门来想怎么吃喝就怎么吃喝。

除夕这一天,酒楼送来祝缨订的席面。自家两桌,带去两桌。张仙姑道:“我们哪吃得了这些?”祝缨道:“也是放着,明天我回来咱们还接着吃呢。”

不想金良这一天又来了,说:“今年还是我送你。”他也带了一份吃的。

张仙姑就把祝缨托付给了金良,说:“你又惦记着她了。我们也想一道送她过去,也顺便看看景儿。”

金良道:“就一道墙,有什么好看的?你们也进不去呀。就在外头,看几个禁军拦门了。天还怪冷的。”

祝大和张仙姑仍然是想去开开眼的,祝缨道:“他们车都雇好了,咱们一道走吧。”

金良哭笑不得:“行,想走就走。”

花姐上回走近皇城就遇着了一件膈应事儿因此不太想去,推说在家看家,万一再有人拜年。张仙姑很犹豫,花姐道:“我上回看过了。”

张仙姑才不推让了。

张仙姑和祝大坐在雇来的车上,叽叽喳喳的。两人见离皇城越来越近,竟有无限遐想。祝大道:“不知道几品官儿能进宫里吃席呢?老三得什么时候才能进去呢?”张仙姑道:“才六品,且得等几年吧。”

听得赶车的车夫直咧嘴,这京城的官儿啊,挺有意思的,官眷就更有意思了。

一会儿功夫就到了皇城,张仙姑和祝大当然是进不去的,他俩控制不住地踮着脚尖往里看。这时,一个人说:“想看就大大方方的看。您二老踮脚不踮脚,也只能看到那一些。”

“阿岳?”金良看到温岳吃了一惊,“你怎么也在?”

“今天轮到我当值了。”温岳摊手。

有他在,很快就安排好了把祝缨带的东西给搬进去。三人又约好了今年去郑府拜年之前先碰个头,一同去郑府。

金良道:“今年你家的帖子,还是我给送吧。你这个呀,说你多少回了?仆人还是没有的……”

张仙姑道:“就快有了!”

金良不客气地说:“总是这样说的呢,没个帮手,耽误多少事儿?亏得他还知道雇一个杜大姐来帮着大嫂,不然呐,可真是……”

张仙姑道:“是真的要有了!咱们筹划盖新房子,仆人住的房子在哪儿都想好了。”

听说祝缨要盖房子,金良和温岳都说:“恭喜恭喜,可算是在京城安下家来了!”

又问为什么是盖不是买?买个差不多的房子,稍作修整就能住了,盖,那可费心费力还耗时。祝缨道:“花钱少。”

金、温二人哑然,祝缨道:“我上京才几年?又做了几品的官?放眼全京城的官儿,在我这个年纪能自己置个院儿的也没几个。我这就算很好很好的了。都是穷鬼,可不得精打细算的?”

金良道:“要帮忙说一声。”

“放心,不会饶了你的。”

温岳对金良道:“三郎这样最好。”

金良道:“大哥大嫂,咱们回去吧。家里帖子准备好了吧?我回去拿上,明天就顺便代他送了。”张仙姑和祝大又把那朱红的宫墙、光闪闪的禁军看了好几眼,才有点遗憾地走了。

…………

祝缨是温岳亲自送进去的,她说:“你晚上一起来不?我订了席面了,不喝酒。”

温岳笑道:“来的!不过要先巡查,再与弟兄们一道吃几口。”

“你要是忙就不用来,别客套。”

“你还不知道的么?我要在那里,他们还吃不痛快呢。”

两人讲定了,温岳先跟手下打个花胡哨,就到大理寺来聚一聚。

祝缨还照着经验,提前派了大理寺的吏员去各衙请人来吃席。今年跟她一同当值的却不是老黄老关了,而是老吴的儿子小吴,以及另一个看守库房的小黄。他们出去了一阵,回来都说:“他们都答应来的,回说,劳您惦记。”

祝缨道:“你们也有一席,单为你们叫的。也请你们的朋友一道吃吧。”

小吴笑道:“不愧是小祝大人!黄老伯以前说过,跟小祝大人当值最舒服了。”

祝缨道:“那时我手头紧,可没给他吃多少好的。”

“老伯说很好。”

到了晚上的时候,各部得意的、不得意的人都来了。祝缨等人还是推吏部的那位当值的郎中坐上座,当年一起吃席的田罴现在也不在吏部了,据说是谋了个外任,祝缨认识的阴郎中也不是今天的班。

这位夏郎中说:“祝丞春风得意,还用在今天当值吗?”

祝缨笑道:“用不用的,轮到了就来了,排到了我再不来就太刻意啦。”

夏郎中一笑,说:“祝丞年轻,前途无量呀。”

“借您吉言,也不敢轻狂。请。”

她品出味儿不太对,今天这席吃的比之前那一局稍嫌冷淡了一点。联系夏郎中刚才说的话,似乎大家不太把她当成“同类”了。她知道可能是与自己近来稍出风头有关,官场中的机灵鬼们鼻子最灵了,很容易就划分“同类”、“非同类”。

出身是一种划圈的方法,仕途是另一种,又有性情、利益等。就像是个九宫格,横竖都有数种分法。具体要不要认这个同类,看场合。

如果对着百姓,那他们官员就是同类。如果对着地方官员,那么京官也是同类。如果是对着荫官,那考上来的又是同类。对着一些“升职有望”的,则混吃等死的才是同类。

她刚进大理寺的时候,左、王还是评事,就没觉得她是“同类”。不过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一同好好干活,关系才好了起来。

眼下也跟当时差不多,这些人对自己也没什么恶意,就是没有那么随意亲近了。官场上“仕途前程”才是最大的分类。就像一杯混合了泥沙石子儿的水,搅一搅,自然而然就沉淀出几层,各层跟各层玩儿。

以后得调整一下与人结交的方式,重新划圈儿了。

但她眼下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依旧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与这些“前辈”们闲聊,还跟上回吃席一样,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改变,一点也没有得志之后的轻狂样子。又请教京城的生活,还说起田罴。气氛在一个会哄人的神棍的经营之下重新热络了起来,夏郎中等人看她仿佛又有了一点同类的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