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节(1 / 2)

又踱到了后街,站在桥边,犹豫先看老穆还是先去井边,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到了。”

祝缨一回看,正看到花姐和杜大姐两个人,杜大姐手里还提着一个小药箱子。温母所赠的药箱有点大,沉,花姐只在应官眷之邀的时候才让杜大姐背着那个箱子。现在就一个小药箱子,轻便。

三人竟在这里不期而遇!

祝缨和花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问:“你来干嘛?”

杜大姐默默地把药箱尽力提高一点,以示女主人没人做不好的事。祝缨对花姐道:“先忙你的。”

花姐道:“给她们送点药,都是苦命人,我能帮的也有限。”如果能,她是想这条花街整个儿空了才好!她也没地方安置这些人,也不知道让她们做什么好。一个两个的,家里正缺仆人,再雇一二也没什么。这么些人,能干什么?都跟她当郎中还是都跟她去当尼姑呢?

祝缨陪着她,默默去送了药。这个地方居住的条件比小江出租的那个院子还要差一些。小江为人喜欢整洁,她也挑租客,哪怕是出租的院子也要求尽量保持干净。这个院子,很有点繁花开败之后的腐败味道。东一个西一个的红灯笼,她们尽力在破旧的房子上装饰一两件新东西,倒得这里更糟糕了。

花姐到了一间屋子里,里面一股劣质香粉的味儿,祝缨打了个喷嚏。有住在这里的女人拿眼睛往祝缨身上钩,祝缨板着脸一声不吭。正经的房子也有个习惯,譬如正房三间、厢房三间这样的格局,这里的房子是挨着墙建,一排成了个回字形,能盖几间盖几间。一间房子里,一个等着被淘汰的活人。

祝缨闷声不吭,等花姐送完了药,与她一同走了出来。身后的女人们低声叽喳:“怎么办?她男人吗?会怪她吗?”

两人到了桥上,花姐道:“我一直小心着的。”杜大姐也说:“我都陪着娘子来的。”

祝缨笑笑,望向不远处,那里隐隐约约的有个院子里正有人进进出出,搬出些什么破烂松枝、白幡之类,又往里搬几件家俱。

这时,一个小黑丫头沿路走到桥头,张望了一下:“小祝大人?”

三人回头,见小黑丫头抱着一个篮子,里面几个瓶罐。祝缨道:“小丫,你又出去买东西了?”

花姐道:“哎,我们家小丫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说的小丫,还是在家乡时的丫环。

小丫跑了上来,好奇地看着花姐,花姐也对她笑笑。小丫道:“我知道,您是给她们送药的那个娘子,我们娘子说,您是好人。”

花姐笑道:“你家娘子是谁呀?”

“江家的。小祝大人,来坐坐吗?”

花姐也有点好奇,问祝缨:“行不?”

小丫说:“来嘛来嘛!”一力的撺掇。

花姐道:“要不,就算了。”

祝缨正要说话,却见小江拉开了院门往外张望,小丫说:“哎哟,娘子!”

小江往这边走,好像在找着什么,走近了,小丫喊:“娘子!这里!你看看这是谁!”

小江道:“我还以为你丢了!你又淘气!”也走了过来。花姐与她见礼,小江一怔,也福一福:“您是?”

“我家大姐。”

小江脸上一点客气的模样也淡去了,只剩一脸的平板:“哦。小丫走了。”

小丫道:“哎……哎……”

花姐感受到了气氛的违和,也不吭气,依旧福一福以示道别。小江看着她鬓边一朵绢花,抿了抿唇,也福一福。却问祝缨:“祝大人来干什么的呢?这里可不是看风景的地方!也没什么景好看的!”

祝缨扬了扬下巴,小江顺着她的指示去看,道:“畜牲走了,腾了地方,给新的牛马使,有什么好看的?”

花姐一声也不吭,祝缨道:“你总看着这些,心情会不好的。生计有了,就出去走走,散散心。又或者做旁的事吧。”

小江:“我倒是想。可是我一个女人能干什么呢?你能做官,我能吗?呵呵……你们男人就是,站着说话不害腰疼。”

祝缨定定地看着她,小江被她看得低下了头。

小丫也感觉到了不到,低声解释道:“我们娘子有打算的!不行就把这里舍做庵堂嘛!”她又看了一眼花姐,心道,虽没见过,但是娘子平日里是夸她的,还说,自己不定哪天把屋子改做个小尼庵,也出家去。也能照顾些苦命人,如今这是怎么了?

小江声音大了一点点,说:“谁说是庵堂的?我必要舍做道观!”

祝缨道:“那你得准备一下了,崇玄署被查得满头包,如今无论僧道都须得考过了才能有度牒——钱依旧要照交。”

小江气得瞪她。

祝缨一脸无辜说:“天要晚了,我要回家啦,你也回去吧。”

把小江气得够呛,还以为他是故意带着那一位命运极佳的女子过来看她笑话的。但祝缨又不是说来看她的,说是看那死去的老妓的,她有些气苦,说:“也没什么好回的,我也在这里看一看不行么?”

说着,赌气往那里看去,说:“她不是个东西,那个女孩子的命是真的很好很好啊,有很好的人养她。”

祝缨道:“是啊。”他们愿意为她拼命。

她说:“回去吧,一会儿有船要过来了。大姐,我们也回去吧,娘睡醒了见不着人又要念叨了。”

小江看着他们的背影,在桥上跺了跺脚,气道:“回家!明天找个裁缝!”

“娘子要做什么衣服?”

“道袍!”

…………

这边祝缨三人回家,杜大姐依旧不说话,花姐小声问道:“那位小娘子是?”

杜大姐闻言看了花姐一眼,也紧张地等着祝缨的回答。祝缨说:“珍珠,她是珍珠。”

“诶?啊?啊!”花姐吸了口冷气,问,“那?”

“回去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