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都芳称是,但他有些疑惑:“师父,这东西卖十金,会有人买么?”
天可怜见,这所需花费,超不过一百文钱啊!
“玉琳啊,”萧君泽微笑道,“于洛阳权贵而言,贵,才能显得他们高贵啊!”
这些人在平城那是什么地方?可是夏天晚上都要盖被子睡觉免得着凉的地方,在那种地方住习惯了,突然迁到洛阳这种夏天热起来三十七八度的地方,立刻就能让他们体会到大自然的震撼。
这种时候,十金算什么?
……
于是,很快,洛阳大小权贵中,流行起了“旋扇”,这种新奇的事物,从最便宜的檀木扇,到更高阶的“流水旋扇”,再到“铜叶扇”,各大权贵争相购入,日进斗金。
商户还愿意提供“刻字”、“定制”等专业服务,成为了各大权贵们斗富的新产品,谁家里要是没有一套,那都不好意思宴会请客,甚至会被嘲为寒门。
也不是没有匠人想要仿造,但这个普通匠人弄出来的,就是没有冯司徒家弄得更好。
不过,根据知情人提起,最好的旋扇,其实还是那商铺中的镇店之宝“冰旋扇”,吹出来的风,如同自雪原而来,在内间独成一室,甚至让人感觉到凉意。
可惜这玩意,人家冯司徒的义弟,不卖。
一个会做器械的小孩当然没什么特别之处,通常而言,会连人带铺一起成为权贵的所有物,但牵扯上冯司徒,那可就大不同了。
冯司徒几乎就是陛下唯一的软肋,为了一个玩物惹到冯司徒,太不值了。
有好事者强行于夜里盗抢此物,但私下交易后,发现这“冰旋扇”毫无效果,被货主一怒之下吊死。
而那货主又在原位重新放了一个“冰旋扇”,效果如旧,一时间,那后方的一小间茶室,成为了城中权贵们流连小憩之所,这东西也被传得越来越神。
终于,太子本人在热晕了一次后,便正式下了令,召见这充满了奇思妙想的冯司徒义弟。
……
萧君泽对着铜镜,用发带束起长发,穿上细绢做的窄袖衣衫,在青蚨有些担忧的眸光里,去见了那位只是遥遥一瞥的太子殿下。
不过有些不顺利,因为他进入东宫时,太子宫中正爆发出一阵剧烈的争吵。
带路的内侍小声地请他暂待,退下时,有些不舍地多看了几眼。
有交谈事物的人,声音瞬间小了,周围的路过的侍从不自觉地屏住呼息,像是害怕惊动了蔷薇上的蝶。
萧君泽在廊下等着召唤,也被动听了一耳朵,差不多就是一个老师劝问题儿童,说你是太子,要有太子的德行,要节俭、要多读书,骑马什么是过去的事情了,你不读书,马骑再好也没有用,东宫有风扇了,还要什么冰扇啊,您是太子,不能沉迷享乐,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筋骨、劳其……
然后太子便怒骂,说都是你们这些汉人搞事情,在平城从他不苦夏,明明天下安宁的,就是被你们搞出事情来,现在连他吹个扇都唧唧歪歪,你这么懂太子德行,那太子让你来当好了!
对面的人连呼不敢,然后又车轱辘话,说太子应该怎么样怎么样……
萧君泽心说这些夫子,还有着天地君亲师的包袱,教普通孩子可以打可以骂,教这种熊孩子就不能是这种办法啊。
于是过了好一会,一名三十出头,眉心紧蹙的官员从殿中走出,一眼便看到了一名白衣少年,抬眸对视,便落入一对黑如点漆、清澈如秋水的明眸之中。
等看清少年全貌后,纵然他见多识广,也不由得皱起眉头,他以为冯司徒已经是殊世少见的妍丽,可今日一见,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于是眉头便皱得更紧了,他深吸了一口气:“你随我来……”
萧君泽随他进去。
今年十四岁的太子的正坐在马扎上,他体态肥大,不习惯跪坐,加上嘴边的一圈胡子,看起来不像十四岁,倒像个十八九岁的成年人,看萧君泽进来后,忍不住冷笑道:“果然是冯家人,亲不亲的,个个都是美人。”
萧君泽眨了眨眼,用最纯净无辜的语气道:“草民君泽,见过殿下。”
说完,俯身下拜。
他毕竟年纪小,这样恭敬,倒显得太子十分恶霸了,他冷冷道:“你为何不把冰扇献上,是觉得孤不配么?”
萧君泽微微摇头:“回禀陛下,草民只是无意中做出一个冰扇,还不懂其理,想再研究其理,若不能寻出原由,便给阿兄用。”
拓拔恂走上前,看着这少年:“你不过是才认识他半年,就阿兄叫得亲热了?”
萧君泽瞬间不喜,皱眉道:“白首如新,却扇如故。你这样的人,根本不懂什么叫知音!”
“大胆!”
“大胆又怎么样,”少年歪了歪头,骄傲道,“你弟弟都打不过我,你想治我,是用从陛下那得来的太子位来压我吗?”
拓拔恂大怒:“你打得过老二,是他废物,不是你厉害,孤若打你,才是真欺负你!”
“那你叫我来,就是想欺负我么?”萧君泽不屑地问。
拓拔恂一时卡住了,恼道:“自然不是,我要你在东宫,弄一个如那商户般的内室,你速速做来,否则别怪我无情!”
“好!”
“嗯?”拓拔恂怔了一下,随即道,“还算聪明。”
“你得先付钱。我不要多了,一万金。”
“放肆!”拓拔恂怒了,“你敢再说一遍么?”
他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父王从来都没给他们东宫这么多用度!
“殿下你给不起么?”萧君泽,“可以打欠条。”
“你……”拓拔恂被戳到痛处,就要口吐芬芳,给这小儿一点颜色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