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位太医先后诊断,确认柳九九是喜脉,周凌恒激动地无以复加,想将榻上躺着的铲铲抱起来,转一圈,左右思虑觉得不妥,于是将太医一一赶出去,俯下身,将脑袋埋在柳九九的小腹上,好半晌才将激动的情绪平复下去。
柳九九看着躺在自己小腹上的男人,须臾,怯怯问道:“排骨大哥,我是不是怀的,不是时候?”
周凌恒抬起头,将她捞在怀里,动作不敢过重,只得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后脑勺,下巴在她头皮上蹭了蹭,“是时候,是时候。”
她的脸埋在他的胸膛,又问:“那……陷害南王的事呢?现在真有了,我不敢去招惹他,他……打人下手很重的。”
“不去了,不去了,不许去招惹他。”周凌恒已经语无伦次,他又道:“有朕在,他不敢!”
柳九九点点头。好遗憾啊,看不见南王给她磕头,听不到南王卑躬屈膝对她说“皇后千岁”了。
她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心情实在微妙。
周凌恒抱着怀里的人,俯身在她嘴唇上微微一点,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问她:“饿吗?想吃什么?朕让人去做。”
“想吃……”她揉了揉空空如也的小腹,“想吃瓜子仁,想吃丝瓜面。”
“嗯?丝瓜面?”周凌恒低低看着她,“不想吃燕窝?”
她吞了口唾沫,有点想吐,摇头说:“不想,想吃瓜子仁,你剥的。”她拽了拽他宽大的衣袖,又说,“小时候我爹爹出征归来,就会给我煮丝瓜面。厨房这么大口铁锅,他煮好大一锅,他抱着盆吃,我抱着小碗吃。”她毫不夸张的比划了一下大铁锅的宽度。
周凌恒明白了,揽腰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问她,“你是不是,想你爹了?”
柳九九鼻子有点酸,点头“嗯”了一声,“早上晕倒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爹穿着盔甲,坐在灶台前给我剥瓜子仁,我说饿了,我爹就拿杀人的刀切了两根青绿的大丝瓜,用刀尖往烧红的铁锅里挑了一小坨猪油。白白的猪油在锅里滋滋啦啦化开,冒起一阵阵白烟,呛得我嗓子疼,然后我爹就跟跳舞似得,扭着屁股将切好的青丝瓜倒进锅里,等丝瓜炒了五分熟,就往锅里掺水,水沸后,就往锅里丢面皮儿。煮出来的丝瓜面好大一锅,我爹抱着大盆吃,我端着小碗吃……”
她用手搂着周凌恒的脖颈,很平静的复述自己的梦。
这个梦最真实不过。彼时,还小小一团的柳九九,端着小碗,同柳将军一起坐在灶台前吃面。她吃好了,乖巧的踮脚去舀水洗碗,柳将军将她抱去一边,舀了一盆水放在地上,教她洗。
她的小手,放在柳将军粗粝的大手里,捏成小拳头。柳将军握着小女儿粉嫩嫩的小拳头,心坎像是化开的雪,他说:“九九,面好吃不好吃?”
“爹爹的面,最好吃!”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浮开笑颜,酥软的声音快要将柳将军一颗硬汉心给融化。
在柳九九印象中,她爹高大威猛,是最厉害的存在。
可是……她爹那么厉害,怎么会栽了呢?
她到现在还记得,那晚将军府的侍卫,被他爹放回家和家人团圆。刺客杀进来……家里老少毫无还击之力。她爹抱着她,把她往狗洞里塞,因无余力还手,被刺客砍了一刀又一刀。
大概,她爹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死在战场上吧。
一旦人有了牵挂,就会变成周身最大的死穴,可那份牵挂,才是真正的幸福吧。周凌恒地叹一声,谁又能想到,叱咤沙场、杀人不眨眼的柳将军,会给小女儿煮面吃呢。除了柳九九,怕是谁都没见过,那个铁骨铮铮的硬汉,有那样柔软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