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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奔而来,向南张了张嘴,眼睛里不由自主的流出透明的水泽,封厉艰难的伸出一只手,想要摸摸他的脸颊,可惜没有成功,只好说:“别哭,很快就好了。”封厉的体力大概已到极限,这短短的一句话于他却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向南忙点点头,身体僵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试图用声音唤起封厉即将脱离身体的意识,“你说院子里种什么花好?”然后不等封厉开口,抢着回答:“种海棠好不好?或者种牡丹,不是有句诗嘛,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他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尽量轻快些,眼泪却控制不住的往下流,“你问我怎么知道这首诗的?是以前叶苏喜欢吟诗,我经常去找他玩,多少耳濡目染了一些。”

在他说话的这段时间里,封厉的头越垂越低,直至头抵在他的肩膀上,连呼吸都变得缓慢而微弱。他的整个身体像是一个失去了骨头的躯体,重重的压下来,仿佛已经没有生命迹象。

车窗外站着许多穿着制服的人,向南抬起头想叫他们快点把他们救出去,但是试了几次,声音都无法成功的传递出去。

以前读书,刚开始学成语的时候,老师教过一个叫“度日如年”的词,意思是形容日子过得太慢,希望早日摆脱某种困境的急切心情。在封厉被人从车子里搬出去的这段时间里,短短的几分钟,于向南而言就像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好似每一秒钟都是煎熬,担心和惶恐紧紧的纠缠着心脏,快要窒息时又突然松懈,然后又重新攀附上来,一把勒住你的心跳。

封厉被抬上了单架,封厉被搬上了救护车,心思一放松,终于,向南头一歪,彻底的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窗外的天空是亮敞的,屋子里的窗帘开了一扇,六月清澈的阳光透进来,晕染了一方地板。

身体特别是两条腿疼得厉害,向南想从床上爬起来,坐在床边的宋臣立刻将他按回去,轻声道:“你的腿骨裂了,别乱动。”

向南一只手肘撑在床板上,不肯躺下,问宋臣:“封厉呢?”

宋臣脸上的神情十分微妙,然后在向南的目光中回答道:“还在手术。”

“……多久了?”

“快10个小时了。”

闻言,向南把被子一掀,就要下床,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把想要阻拦他的宋臣推开了好几步距离,宋臣堪堪停住,看着向南已经着地的打了石膏的双腿,“你这样子没有轮椅也走不了路。”说着将屋子角落里放着的那架轮椅推过来让向南坐上去。

从病房到手术室的那段路,向南一直很安静。

路过的走廊里有很多病人和家属,他们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但是向南却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宋臣有好几次低头看他,想了想终于什么也没说。

手术室在走廊的尽头,两扇白色巨大的门紧紧的闭着,门上悬挂着一个亮着红灯的“手术中”的牌子,看着格外刺眼。

颜君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见向南来了,忙起身走过来,“感觉怎么样?”

向南点点头,一双眼睛望着紧闭的大门,嘴巴抿得死紧。

医院是个讨人厌的地方,空气中无时无刻无所不在的消毒水气味让人作呕,冰冷雪白的墙面像死神锋利的镰刀刀刃,就连靠墙供人乘坐的椅子也蓝得让人心颤,向南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双手死死的抓着轮椅的扶手,想要借此来平复已经负荷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