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
“已经结案了,警局同事会跟进。”李望搓一搓脸,三言两语交待过程,“鉴证科同事起初拿到楚雄的那只青花瓷瓶时,只当成一般现场物证来对待,注意力全在追查来源上。直到前几天我从麦家龙窑挖出一批瓷器,另带了两件瓷回城请求鉴证科详细鉴定,才知道骨瓷的成分居然是人骨……”
他哽咽起来:“我,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青花爸妈……”
玉衡的心一阵刺痛,回想起离开西安的那个黄昏,她在阳台上画日落,突然接到一个电话——那种刹那间天昏地暗世界崩溃的感觉,只有她才最明白。这也是李望会在侦破后只想要找她倾诉的缘故吧?青花已经失踪十年,她的家人早已接受这不幸的事实,而今真相大白,却是如此残忍,他们承受得了吗?
“抓到人了吗?”
“警局立刻出具拘捕令,将麦家父子分别缉拿。看到那批瓷器,小麦立刻便招了。青花返校那天,遇到了小麦,她拿出那张思溪的速写给他看,问他能不能帮忙画在瓶子上,说要送给男朋友做礼物。她笑着,说她的男朋友有多好多有趣……”
李望说不下去,但是后面的事玉衡已经全知道了。她在梦中看见了一切!那小麦引着青花跟他一起去到龙窑,妒怒交加,兽性发作,竟狠心将青花掐死,不但凌辱她尸身,还将她挫骨扬灰,将骨灰混在瓷土中,烧成了青花瓷,就此毁尸灭迹。
青花的灵魂,经过1700度高温的烧炼,被永远封尘在一个个的骨瓷瓶子里。
那以后,小麦就得了梦游症,时时半夜起来,一个个抚摸着花瓶,眼睛直直地望向虚空,自言自语:“青花,这是你的头,这是你的手,这是你的腿……”
他的怪异举动被老麦发现,联想起邻家闺女青花的突然失踪,再想想儿子以往对青花的迷恋,也就约略猜出了端倪。他把小麦带到龙窑,绑在树上逼问,然而当小麦真的亲口承认了事情经过时,老麦却崩溃了。他想不到自己会生出这么个丧心病狂的恶魔,可这毕竟是他的独子,他怎么也不忍心让儿子为青花陪葬。
于是,他亲手推翻了麦家龙窑,带着儿子避到昌南,自己守着一间小店过活,儿子则去工厂做工,从此不许他再碰瓷器,并对外隐瞒儿子会烧瓷的往事,以为就此可以将一段杀孽尘埋。
一晃十年,就当老麦父子都快忘记这段往事的时候,楚雄随谷好问参观麦家仓库,误打误撞选中了绘着思溪通济桥和叶家老宅的青花瓶,思乡情切,不惜代价非要买下那只瓷瓶。老麦明知不妥,断然拒绝。可是楚雄念念不忘,再次找上门来。为了拉住大客户,老麦到底还是将瓷瓶卖了,谁想到就这样引来了李望,竟然顺藤摸瓜,不依不饶,一直追踪到废弃十年的麦家龙窑。
如果从一开始麦家父子就将那批瓷器埋入地下,如果他坚持不肯卖给楚雄,如果楚雄没有发生命案,如果查案的人不是李望——也许真相永远都不为人知。但是他们偏偏把整批骨瓷带去了昌南,以为藏在城里仓库才更安全;直到李望找上门来,他们才决定把瓷器运回思溪埋入地下,谁知道又被青松看到——越想埋得深,反而暴露得越快。
是运气不好?是百密一疏?
不,也许一切并非巧合,也许注定水落石出。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麦家父子还青花一个公道的时候到了!
李望看着窗外:“雨下了一整夜,像哭。我不敢闭眼,一闭上眼睛就看见青花在拼命挣扎,而我却帮不了她!如果不是为了我,如果不是想做那只花瓶送给我,她就不会死。你明白吗,玉衡?那花瓶不是楚雄送给你的礼物,是我的,是青花给我的!是我的!”
“就给你。”玉衡已经完全不想争了。那只花瓶,竟牵扯到两宗血案,她失去楚雄,他失去青花,徒剩下一堆绘着思溪烟水的瓷瓶碎片,这算是什么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