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知秋更加压低了声音,拈着下巴上的一缕薄须:“依下官看,八成是泸晏王坐不住了,想以此试探朝廷如今还能调动多少兵力。”他换了一副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若是连一处小小的匪患都无法平息,恐怕有损陛下的政德,大将军手下精兵良将众多,只要调借出一二,剿灭山匪自然不在话下。且杀鸡给猴看,谅那泸晏王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他说完,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双手呈给了百里霂:“这是陛下的密旨。”
百里霂接过,看了看:“皇上初登大宝,政务杂事还忙得过来?”
梁知秋立刻恭敬地答道:“陛下年纪虽幼,但是心思活络,洞察敏锐,又有韩太傅,吴相爷辅佐,将来必是一代明君。”
“哦?如今大权都由几位辅政大臣执掌,皇上就算洞察敏锐又有何用,”百里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去年一批军备足足催了七道旨意,还比不上睿国公的一把剑,皇上的宝座想必坐得也不太舒服吧?”
梁知秋慢慢僵了笑脸,过了半晌,又道:“将军受先皇所托,必然一心向着陛下,下官也不必瞒将军什么。韩太傅已经着手安排皇上大婚的事宜,想必中秋前后就能办成,只要皇上大婚过后,自然要开始亲政。”
百里霂淡淡点了点头,又略有些迟疑:“我记得皇上他,不过十四岁吧?”
梁知秋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笑得几分无奈:“生在帝王家,总会比寻常人更无奈些。”
在尹翟率了三千烽火营步卒去函州的第六日清晨,天边才刚刚现出一抹鱼肚白,大多数人都在酣然入睡的时候,一声尖利的鸣箭声划破长空,这是紧急军情的讯号!瞬间的宁静之后,整个灵州大营立刻骚动了起来。
宋安只披着半片背甲就跑了出来,在纷乱的人群中扯着嗓子喊道:“不要慌!列队!都列队!”
大柳营的士卒一直专于工事修筑,临阵对敌的经验本就不多,而这样紧急的预警这些年更是从未有过,混乱中,鼎沸的人声和马蹄声像是从脑袋上踩了过去,那看似牢不可破的灵州城门不知涌进了多少敌人。
而他们在见到敌人的面目之前,就已慌做了一团。一名小卒在人群中跌跌撞撞地转了几个来回,终于一缩头,想躲回营去,营房的门早被推得大开,还能隐约闻到温暖的火炭气息。他刚迈出一只脚,只听“嗖”的一声,面颊被一阵劲风刮得生疼,一只灰羽的箭矢猛地扎进了他面前的土地上,险些钉上他的脚趾。
“将军——”宋安抹着额上的汗挤到了高台前。
百里霂也没来得及披甲胄,只束了一身烟色的长袍,手里拈着长弓,眼神阴沉:“把你手下的人带回营,关上栅门。”
“是,是。”宋安又擦了擦脑门,“方才的讯号好像是从……”
百里霂已转身跨上了逐日,神色冷冷的:“启郡的城门被攻破了,”他不再多说,一抖缰绳喝道,“一营二营,随我来!”
从灵州城赶往启郡的路程并不短,若是平日慢慢步行过去,大约要半日的功夫,然而在这一刻,城池内相隔的几处城门机括同时嘎嘎地转动,一扇接着一扇地打开,一支队伍风卷似的急窜了出去。
兵道两边丝毫没有平日井然有序的模样,这座坚固的城池毕竟已有许多年不曾经历过这样迫在眉睫的危难,步卒里除了值夜的一小队人马,没有一个是甲胄完备的,扛着枪戟小跑着跟在奔腾的战马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