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出了厢房门,因住的是天字一号房,就自有一种气派加身,与鲧与他“舍弟”一路由三楼下至一楼堂里,遇上的小二无不朝他们点头躬身,像是招呼两名大员或是大贾般的。这小芝入人类城中方两日多,自然什么东西都不会用,什么礼数也都不懂得,本还想学着他们一样地点头躬身朝他们还礼过去,后来一看身旁与鲧只是微微颔首算作应答的样子,它就不晓到到底该怎么做了。之前那几次出入百里亭与这间盈袖庄的时候,不是被与鲧像夹根圆木似地夹在手肘里,便是被他驮在背上,自然用不到它做出些什么举动来。可这会儿,它自己在地上走着,且还遇上这么好些人,无不恭敬至极的样子,弄得它也是有些不明所以。故而到最后,它索性躲在它“兄长”身后,既没有学那些小二一般躬身行礼,也没有学与鲧那般颔首应答。
出了这客栈门,与鲧倒是要问它了:“你方才怎么跟做贼似的,一直躲在我身后贴着我走做什么?那客栈里头又没有老虎要吃了你。”它答:“他们对我们又是点头又是躬身的,我当是我也得做些什么,可又见你只是有些倨傲地点点头,我便不明白我到底要做什么了。照说我跟你是一起的,我该是学你的样子便可,可你那副大老爷的样子我又学不来,而且……”与鲧侧身望它:“而且什么?”它踌躇了一下,讲:“没什么。”与鲧凝住眉心:“什么没什么?明明就有!你再不讲,马上拎你回房里头呆着,外头这半点春光也分不得予你。”它马上讲:“我是想说而且你那个样子看着就很让人讨厌,我才不要学起来。”与鲧气得马上讲:“你说什么?我的样子讨厌?”这芝马上就愁了:“我说我不讲不讲,你偏要我讲,讲了你又来骂我。”与鲧才不理它这会儿微不足道的解释,继续讲着:“还……还倨傲?你这是哪里学来的这些混账话!才来山外头的地方没两日就不学好!你……你想气死我!”这芝就回他:“你昨儿晚上跟我讲那副纸牌上的故事时讲的,都是跟你学的。”
与鲧听了这话,竟半个字也讲不出来了,就只管自己朝前走去,这芝跟了上去,偷偷瞥了一眼他的脸色,晓得眼下这会儿工夫还是不要讲什么话比较好,怕讲什么都讲不对。
与鲧自个儿气了一会儿,而这小芝就敛声屏气了一会儿,与鲧见这芝不时地朝自己瞥两眼以探视一番的样子,想想倒也算了,便跟它讲:“老瞥我两眼做什么?我脸上是有油彩不成?”这芝见他肯跟自己讲话了,马上贴上去摽着他的胳膊,讲:“哪里有油彩呢?似你这般英伟不凡、举世无双、有着十分的人才的男人,哪能叫油彩覆面、盖掉分毫光彩呢。”与鲧着实忍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也不知是真被这话给逗乐的,还是因为被这小芝夸得心中高兴,从而将之前的愁云、火气统统一扫而空。他这回也不问这芝刚才讲出口的那些“混账”话是跟哪个学的了,因为他晓得全是自己昨儿晚上跟他说故事时说予它听的。不想,全叫它记了去。
这两人在泾渭河下游北畔这一片繁盛至极的地方吃、玩、买,一日下来倒也尽兴。与鲧带着这小芝用完晚膳后于戌时二刻回至客栈房中,与鲧问这芝要不要泡个澡以解乏。而事实上,这解乏也只是解的他的乏而已,也并非是说他有多累,只是他想到了那日这芝吐了之后与它共浴,之后自己那番神清气爽的感受,游于物之外,超然得很,实是不凡,直想再体味一回。
小芝并不晓得他的这个心思,只是嫌麻烦,不肯,说是今日又没有吐,做什么要泡澡。且它心里是不太喜欢用人类城邑中的井水或是上游河川水浸润身子或是浴足的,比起这类的水,它们山里的山涧水与山泉水可是好多了,且半山腰上云雾缭绕,那雾气与它平素扎根的岩质山侧的较深层里都含着水,清润微甘又极为洁净,它自然是更爱它们那儿的水。可与鲧偏说浸一浸热水会周身通畅,也确实,之于他,是会周身通畅,因为他与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