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椮得意的笑:“纵马狂歌飞鹰走狗,人生之乐哉,无忧,活着就应当如斯快意。”
我眯着眼深吸着清冽的风,终于明白他为什么离开了十多年,还是要执意回来的原因。
马儿飞驰,攀上平缓的低丘,阿椮拉住缰绳驻足,在山丘顶掩住我的眼,轻笑道:“无忧,这是我送你的御花园。”
眼前是一片无尽的浩瀚花海,从马下一直绵延到天际连绵的青黛,缀补上透澈
的蓝天。碧的草,蓝的天,黛的山,万紫千红的野花,全都在我面前惊心动魄的摇曳着,肆意着。
我挺直身子,屏住呼吸,在这块浩瀚美丽的苍穹下生出崇高的敬畏。
他缓缓驱马,带我入鲜碧如玉,万花摇曳的画中。
不过都是路边任人践踏的杂草,向来卑微的活着,此刻都挺直了腰杆,连绵无尽的活着,争前恐后的触碰蓝天,殷勤的献出朵朵小花,红粉黄白紫,糅合成一片五彩星海,滟滟然仰天怒放,旁若无人,美的惊心动魄。
我震撼的说不出话来,波动的感动哽在喉间,阿椮打马缓缓而行:“这是我小时候最爱来的地方,那时骑着小马来这摘花送我的阿史那,她不会骑马,但手很巧,会编花冠。”
他指指一片花草异常茁壮的地带;“你看那一带草木长势最好,说明地底下有一条暗河流过,滋养了这一大片的野草,花开的也比别处艳。”
草丛间窸窸窣窣的响,他指给我看:“这里的住户太多,有十七八种老鼠,兔子,狐狸,黄羊,狼,仙鹤和鸟雀。你看,那儿有一只怀孕的母兔。”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只胖嘟嘟的灰兔子慢腾腾的在草间挪动,肥肥的臀一拱一拱,连声惊呼:“是宫里养的那种兔子么?”
他笑:“这都是野兔,关在笼子里是养不活的,它会咬死幼兔,自己撞死在笼里,倒是肉质肥美,捉来烤肉最宜。”
他翻身下马,折下一朵轻颤颤的嫩黄小花递给我:“这是阿木其其格,你们宋人叫它罂粟花,也叫断肠草,能止痛镇魂,但北宛的阿木其其格药效最烈,区区少量就能迷倒一头牛,也能使人成瘾。”
我喟叹:“我前十八年,算是白活了。”
“秋天再来这儿,草都结了穗,有些还挂了果,抓上几只黄羊鸟雀,抹上一种甜甜酸酸的果子,肉质鲜美汁有回甘,是难得的人间美味。冬日再来,积雪厚至膝,不用骑马,往雪堆里一拎就能逮住兔子和狐狸,到了春日,这里的雪水融化,变成一片雪水湖,还有巴掌大的银鱼在水里游...”
我陶醉不已:“我小的时候,最爱翻皇祖父藏书阁里的志怪小说和行途游记,那时候看皇祖父手札,纵使生于长于宫掖,未曾出井观天,也应当知道,世之无穷,时之浩瀚,无奇不有,无所不书,坐一室而掌天下者,全赖他人之学识也。现在看来,皇祖父也说错了,读万卷书,也不若亲眼睹一回。”
阿椮笑道:“你若为男儿,还不知是怎样一个少年模样。”
我仰着头微笑:“自然是快意江湖,一朝看尽长安花。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他与我相视而笑,我们行在绵延花海,眼前是无尽的夏,身后是葳蕤的春。
一路缓行,直至暮色四合,晕黄的落日悬在天际,微风拂面,阿椮打马归家,我不舍离开,深深嗅着花海的气息,余辉下的花海披上层薄纱似得金光:“这是我见过最...最骄傲的花。”
阿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