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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不群向她摇了摇手,却也不再峻色相对了。

令狐冲说道:“弟子当时只想要恒山派的那个师妹及早离去。弟子自知不是田伯光的对手,没法相救恒山派那个师妹,可是她顾念同道义气,不肯先退,弟子只得胡说八道一番,这种言语听在恒山派的师伯、师叔们耳中,确是极为无礼。”岳不群道:“你要仪琳师侄离去,用意虽然不错,可是什么话不好说,偏偏要口出伤人之言?总是平素太过轻浮。这一件事,五岳剑派中已然人人皆知,旁人背后定然说你不是正人君子,责我管教无方。”令狐冲道:“是,弟子知罪。”岳不群又道:“你在群玉院中养伤,还可说迫于无奈,但你将仪琳师侄和魔教中那个小魔女藏在被窝里,对青城派余观主说道是衡山的烟花女子,此事冒着多大危险?倘若事情败露,我华山派声名扫地,还在其次,累得恒山派数百年清誉毁于一旦,咱们又怎对得住人家?”令狐冲背上出了一阵冷汗,颤声道:“这件事弟子事后想起,也是捏着偌大一把冷汗。原来师父早知道了。”岳不群道:“魔教的曲洋将你送至群玉院养伤,我是事后方知,但你命那两个小女孩钻入被窝之时,我已在窗外。”令狐冲道:“幸好师父知道弟子并非无行的浪子。”岳不群森然道:“这时我倒是庆幸你是个女子了,否则当真疑你在妓院中宿娼,取下你项上人头了,焉能容你活到今日?”令狐冲别扭道:“是。”

岳不群脸色愈来愈严峻,隔了半晌,才道:“你明知那姓曲的少女是魔教中人,何不一剑将她杀了?虽说她祖父于你有救命之恩,然而这明明是魔教中人沽恩市义、挑拨我五岳剑派的手段,你又不是傻子,怎会不知?人家救你性命,其实内里伏有一个极大阴谋。刘正风何等精明能干,却也不免着了道儿,到头来闹得身败名裂,家破人亡。魔教这等阴险毒辣的手段,是你亲眼所见。可是咱们从衡山来到华山,一路之上,我没听到你说过一句谴责魔教的言语。冲儿,我瞧人家救了你一命之后,你于正邪忠奸之分这一点上,已十分糊涂了。此事关涉到你以后安身立命的大关节,我华山第七戒,所戒者便是在此,这中间可半分含糊不得。”

令狐冲回想那日荒山之夜,倾听曲洋和刘正风琴箫合奏,若说曲洋是包藏祸心,故意陷害刘正风,那是万万不像。岳不群见她脸色犹豫,显然对自己的话并未深信,又问:“冲儿,此事关系到我华山一派的兴衰荣辱,也关系到你一生的安危成败,你不可对我有丝毫隐瞒。我只问你,今后见到魔教中人,是否嫉恶如仇,格杀无赦?”令狐冲怔怔地瞧着师父,心中一个念头不住盘旋:“日后我若见到魔教中人,是不是不问是非,拔剑便杀?倘若曲老前辈和曲非烟这小姑娘没死,我是不是见了便杀?”她自己实在不知道,师父这个问题当真无法回答。

岳不群注视她良久,见她始终不答,长叹一声,说道:“这时就算勉强要你回答,也是无用。你此番下山,大损我派声誉,但你勇救恒山派的仪琳师侄,算是一件功劳,将功折罪,罚你面壁一年,将这件事从头至尾地好好想一想。”令狐冲躬身道:“是,弟子恭领责罚。”

岳灵珊道:“面壁一年?那么这一年之中,每天面壁几个时辰?”岳不群道:“什么几个时辰?每日自朝至晚,除了吃饭睡觉之外,便得面壁思过。”岳灵珊急道:“那怎么成?岂不是将人闷也闷死了?难道连大小便也不许?”岳夫人喝道:“女孩儿家,说话没半点斯文!”岳不群道:“面壁一年,有什么希罕?当年你祖师犯过,便曾在这玉女峰上面壁三年零六个月,不曾下峰一步。”岳灵珊伸了伸舌头,道:“那么面壁一年,还算是轻的了?其实大师姊说‘一见尼姑,逢赌必输’,全是出于救人的好心,又不是故意骂人!”岳不群道:“正因为出于好心,这才罚她面壁一年,要是出于歹意,我不打掉她满口牙齿、割了她的舌头才怪。”

岳夫人道:“珊儿不要啰嗦爹爹啦。大师姊在玉女峰上面壁思过,你可别去跟她聊天说话,否则爹爹成全她的一番美意,可全叫你给毁了。”岳灵珊道:“罚大师姊在玉女峰上坐牢,还说是成全哪!不许我去跟她聊天,那么大师姊寂寞之时,有谁给她说话解闷?这一年之中,谁陪我练剑?”岳夫人道:“你跟她聊天,她还面什么壁、思什么过?这山上多少师兄师姊,谁都可和你切磋剑术。”岳灵珊侧头想了一会,又问:“那么大师姊吃什么呢?一年不下峰,岂不饿死了她?”岳夫人道:“你不用担心,自会有人送饭菜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