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不甘心地被夜幕摁下,头顶星光开始涌现,老城区也对应亮起星星点点的光。街道上,下班的人群熙熙攘攘,拖着疲惫的身子脸上却带着笑容。
现在的人真是奇怪,大早上精神最好的时候反而最不开心,等到疲惫不堪又才开始笑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蔡阳脚下出现一个灰扑扑的女孩,女孩扎着所有女孩都会扎的马尾,穿着随处可见的短袖、短裤和一双白色运动鞋。这样的女孩在学校向来也是最不起眼那一类,找不出一千也有八百。蔡阳想了想还是觉得灰扑扑这个词比较贴切,和这个世界一样是灰色的,她不喜欢。
很奇怪,当月光洒落,夜风袭来,女孩闭上眼睛转圈那一刻,灰扑扑的她散发出清明的光。隐隐约约,蔡阳忽然觉得这个女孩的未来一定会很明亮,她莫名有些期待,等她看见女孩转到天台边上时,她忍不住提醒了声。
等女孩向她道谢,爬上小平台,她已经开始后悔。蔡阳用帽子遮住脸,可好不容易爬上来的江海花自然不肯就这样轻易放弃,她揭开蔡阳脸上的帽子,正好对上她的视线。
蔡阳瞪大眼睛,没想到这个女孩这么大胆。
看着面前有些惊恐的表情,江海花笑出了声,随后又觉得有些不礼貌,收住笑容道:“谢谢你救了我,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平台并不大,仅够两人并排躺下,一直站着也不是个事儿,江海花在蔡阳身旁的空处蹲了下来。
蔡阳皱着眉头,她不喜欢有人靠自己这么近。不过她不知道的是以后的日子里,江海花时常会上天台欣赏夜幕降临。
见蔡阳久久没有回答,江海花想到什么,微笑道:“哦对了!问人名字之前要先介绍自己,我叫江海花,今天刚从海西过来。”
“我不关心!”蔡阳丢下一句,将帽子和身下一个塑料垫拿起来,竟直接从小平台上跳了下去。
小平台距离天台不高,但估摸着也有接近两米的距离。
“你干嘛!”这下给江海花吓得够呛,她喊了声,连忙俯身去看。没看见蔡阳是怎样落地的,但是看见她在天台上,几个跨跃消失在夜色中。
江海花不舍收回视线,脑海中又浮现出蔡阳的面孔,冷漠的面孔满是疏离,但被吓到时却很可爱……
下楼前,江海花朝黑暗中望了一眼,没再见到那个身影。
走到那个漆黑的门面前,江海花情绪不自觉的低落下来,双手低垂,无力敲门。她可以闻到门上木头腐朽的味道,木质像肉一样,指甲能轻易掐出痕迹。门不隔音,房间里吵闹着,尖锐的女人声音疾风骤雨一般,时不时会有男人沉闷的声音响起,像地里被雨水冲得稀垮的烂泥,明明已经很不堪,却还要承受这一切。
江海花仿佛可以看见那个皮肤黝黑的男人默不作声站在那里,像棵枯树,像座破庙,像个破旧的炉灶,是那种被什么东西压垮,然后被时间逐渐消磨的状态。她在母亲珍藏的照片里看见的人不是这个样子的,照片里的舅舅踏在海边陡峭的山石上,天蓝色海风吹起他飘逸的长发,白色的浪花在他脚下翻涌,古铜色皮肤,眼中闪烁着光芒和对未来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