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竹缨气哼哼地扔下一句话,再不言语,也不理我了。我被她搞得莫名其妙,也很想知道她到底想怎么让我“走着瞧”,不过她正在气头上,我当然不会蠢得再去撩闲,所以我闭上了双眼,把头靠在椅背上,静静地假寐。
或许是由于喝了酒的缘故,我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时间不大,我感觉到左手臂被掐了一下,同时耳边传来了谢竹缨高昂的声音:“别睡了,到地方了,回家睡去吧!”
我“哦”了一声,清醒了过来,边揉着头边对她说了一声“谢谢”。谢竹缨仍兀自在一旁嘀咕着:“这么会儿工夫也能睡着,真是……没心没肺!”我没理她,就想推开车门下车,可抬头一看,我不禁苦笑。原来谢竹缨把我送到我原来的那个家了,也难怪,她还不知道我已经搬到夭夭那去了。
我下意识地向自己家的窗口望了一眼,黑黑的。我看了下手表,时间:八点十五。我心里开始犯了嘀咕。这个时间千慧不可能睡觉啊,家里怎么会没有人呢?我打开车门下了车,站在车门边望着黑乎乎的窗口。
谢竹缨见我不回家,反而傻傻地望着窗口,一脸狐疑地看着我。
该不会出什么事吧?我突然有点担心。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呢?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我叹了一口气,掏出手机拔通了家里的固定电话,嘟嘟响了半天没人接。想再打千慧的手机,可又觉得不太好,我握着电话,一时犹豫不决。
谢竹缨看了我半天,又是望天,又是叹气,又是皱眉,终于忍不住问道:“程东,你怎么啦?到家不回家,愁眉苦脸的?”
我拿着电话又坐回车上,还是觉得有点放不下,但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打这个电话了。毕竟现在才八点多而已,也许是加班或者陪客户吃饭什么的也说不定。谢竹缨见我眉头紧皱,若有所思,还没回答她的话,不无担心地又问道:“程东,你到底怎么了?”
我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没怎么,你送错地方了,我已经和我老婆提出离婚了,我们分居了。走吧,送我到夭夭那里。”说完我无奈地垂下了头。
谢竹没有发动车子,饱含关切地看了我一眼,道:“程东,你……没事吧?”我强笑了笑,道:“没事。我挺好。”
“她同意了吗?”谢竹缨转过头,面无表情,只是目视着前方。
“暂时还没有。”
“那你准备怎么办?”谢竹缨依然没有什么表情。
“等呗,还能怎么办。”我看了她一眼,回道。
谢竹缨沉默了一下,道:“想不到你竟真的离开你老婆了。”
我苦道:“不离开怎么办,难道就这么一直耗着?竹缨,我实话跟你说吧,其实我的事,我老婆早就知道了,从她刚进家门那一刻就知道了,她只是没有道破而已。我们走到这一步,已经不可避免了,也无法……再挽回了。”
“你们什么时候分居的?是吃饭那天吗?”
“不是。是我妹妹结婚那天的夜里。”
听了我的回答,谢竹缨转过头,吃惊地看了我一眼。显然她也明白在那一天分开对千慧的伤害有多深。可她哪里知道,那一天千慧受的伤害远并不是简单的分居两个字所能包含的。那一天,可能是千慧一生中最黑暗的日子了。
谢竹缨惨笑了一下,黯然道:“看来这世上又多了一个受伤的女人了!”我心里一紧,一时无言。谢竹缨忽然瞪了我一眼,恨恨道:“程东,想不到你这个人也这么狠心!世界上的女人都是被你们坏男人伤害的!”
我心中一阵酸楚,既是为千慧,也是为竹缨。我明白她现在的心情,她见我狠心地和千慧提出离婚,牵动了自己的伤心事,把对吴铮的恨意发泄到了我头上。我不想分辩,只好苦笑着提醒道:“竹缨,你刚才还说理解我呢,这会儿怎么又骂上我了?”
谢竹缨怒道:“刚才是刚才,刚才我还不知道你已经和你老婆分居了!”
我歪头看着她,忍不住问道:“竹缨,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一个家庭已经没有存在下去的意义和价值了,为什么你们女人总是不同意离婚呢?难道非要两个人守着一个破碎的家庭互相痛苦下去吗?”
谢竹缨面上掠过一丝苦涩,旋又恢复正常,冷冷对我道:“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你老婆,而不是我!”
我看了她一眼,心中有些不忍,暗叹了一声,没再说话。
或许是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语气过于冷硬,谢竹缨看了看我垂头丧气的样子,情绪又转了回来,劝慰我道:“算了,我不该说你的。程东,其实,你也不用太难过上火,你老婆那么通情达理,我想她一定会同意跟你离婚的,你还是……耐心等着吧。”
谢竹缨的情绪在对我的关心和自己的遭遇中来回的游离,让我很难受。我看着她,缓缓道:“竹缨,能告诉你平时一个人都是怎么过的吗?”
谢竹缨神色低沉,随即显出了一丝慌乱,拢了一下头发,道:“什么怎么过!我过得挺好的。再说我……我工作又那么忙,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认识几个月了,你看我一直不都是这个样子吗?就算……就算有时候不一样,那也是被你气的!”谢竹缨已经有点语无伦次了。
我看着她道:“那你不工作的时候呢?比如每天晚上、星期天、节假日,你都做什么?你不是已经分居快到两年了吗!五百多个日日夜夜了,你不可能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都在工作吧?这么长时间了,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过的,难道都是靠抽烟、喝酒,或者出去飙车来麻醉自己打发时间?你不觉得这样很空虚吗?每天晚上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的日子你觉得很好受吗?”
谢竹缨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眨着眼睛,脸上显出些许痛苦的表情。
我盯着她接着道:“竹缨,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一直很羡慕你。我认为你活得很独立,很精彩,也很刺激,我甚至不止一次为你的洒脱和不羁而喝彩。可后来我才知道你的内心并不象你的外表那么洒脱。你也有喜怒哀乐,象普通的女孩子一样,你也很需要别人分享你的感受,看到你快乐,我也很受感染。可你的痛苦呢?为什么总要一个人藏在心里呢?你难道觉得折磨自己是一种正常的心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