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子卿一惊,见是他,目光柔和下来,搁下笔,不动声色地将写满黑字的白纸往前一推,藏入古蓝色的书底下。
起身为他倒了一杯茶,“没什么,不过是圣上要追封张浦,命臣起草一份诏书罢了。”
夙丹宸接过茶杯,狐疑地看着他。
自己分明看见了“天下城”的字眼。
子卿为什么要说谎。
浅浅啜了一口茶水,在书堆旁放下茶盏,终究是咽下疑问,一脸关怀道:“子卿近来可是公务繁忙?从前也不见你案头堆这样多的书。”
兰子卿勾了勾唇,笑道:“后日便是秋闱,臣身为主考官,不免有许多繁锁之事需要料理。”
夙丹宸在他说话时,被那堆书卷吸引去了目光,随手拿起一本,不待细看,一双修长的手按住了他的手腕。
兰子卿望着面前一脸不解的人,菱唇浅浅抿了抿,勾出一个温柔的弧度,柔声道:“殿下可用过早膳?可否陪臣一道用膳?”
“子卿还不曾用膳?”
夙丹宸微惊。
“臣早早便入宫觐见圣上,回府后又忙于公务,实在抽不出空闲来用膳。”顿了顿,放开手,无奈地笑道:“如今饥肠辘辘,方知自己也是肉身凡胎,离不得这五谷杂粮。”
夙丹宸一阵心疼,板着脸“教训”了他一顿后,牵着他的手便往粥铺走去。
那一堆如山般的书卷却是再也顾不得。
兰子卿由着他牵着自己往前走,听着他一路地絮絮叨叨,唇边透出一抹轻暖的笑意。
余光扫过身后案上的一堆书卷,眉目一凛,淡淡松了口气。
过桥时,忽然听得“咕咕”一声,一只通体雪白的鸽子飞旋而下,停留在桥柱上。
鸽子腿角处绑了一个灰色的小筒。
是只信鸽。
夙丹宸转过头,望向兰子卿,奇道:“子卿,你府上怎么会落下一只信鸽?”
据他所知,子卿并无亲故,应当不会有亲友飞鸽传书。
兰子卿一双墨眸沉了沉,脸上却是云淡风轻,开口道:“这并非臣的信鸽,想来是它落错了宅院。”
信鸽归巢如老马识途,岂有落错一说?
夙丹宸英眉微皱,想起他先前的遮掩,心中不免疑窦丛生。
难道子卿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兰子卿见了,唇边笑意淡去,以袖掩唇轻轻咳了几声。
“子卿,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夙丹宸听他微咳,再顾不得心里的疑惑。
兰子卿望着那一双充满关怀的桃花眼,心中一阵柔情,轻轻摇头。
“殿下不必担心,臣无碍。”
夙丹宸还要再问,忽听得一阵“咕咕”的叫声,那只停留的白鸽突然动了动,扑腾着翅膀在上空盘旋了两圈后,径直往前飞去。
夙丹宸望着远去的鸽影,呆了呆,脱口道:“原来真的是落错了地方,我还以为……”
“殿下以为是臣有心欺满。”
兰子卿淡淡接过话。
夙丹宸被他猜中心思,俊脸一红,愧疚
道:“子卿……是我不好……”
兰子卿低低笑了一声,捏了捏他的脸颊,柔声道:“殿下不是说要带臣去浔阳最有名的粥铺。”
“没错!我们快点走吧。”
夙丹宸用力地点点头,桃花眼晶晶发亮,紧紧牵过他的手往外走去。
先前的那点怀疑早已消失无踪。
阿三侍立在府门,望着马车远去,一边笑着摇头一边转身回府。
看来这位心思单纯的三皇子注定是要被丞相吃死了。
兰子卿回相府时,天色已晚。
阿三见他辰时出府,戌时方归,心里疑惑不已。